钟九闹漕 第一章

作者:qiuchunlin

时间:2006-1-20 周五, 下午9:00

图片说明: Smile

1841年,湖北崇阳人钟人杰聚众数千人起义,自号钟勤王,并竖都督大元帅红旗……

——题记:摘自范文澜《中国近代史》

第一章新县令赴任接印钟秀才路打不平

清朝道光年间的一个春天。

地处湖北南部的崇阳县城郊河道上,一艘官船徐徐开动,船的中部象一座放大的轿子,周围布置得花枝招展,在中舱部位的一张八仙桌旁,对座着两位风风光光的官人,旁边几个窈窕淑女不时倒茶递绢。

坐在上位太师椅上的是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头戴七品顶子,身着红绸官袍,手执一把香扇时开时合。他一面与侍女不时玩笑,一面与坐在对面下位上约比他年轻十来岁的官人聊侃。这两位官人分别是新任崇阳县县令施启钊和主簿施启仲。主簿是县令大人的嫡亲堂弟。

提到这堂兄弟做官,真是可笑又可鄙。原来是开年以前,前任崇阳县令因目无王法、讹诈百姓钱粮,被本县一位金氏农民告发,经当时湖广总督林则徐下旨斩首。待林则徐调往广东禁烟后,江夏财主施启钊与落第秀才、堂弟施启

仲用黄金买通了知府,持有“施启钊任崇阳县县令”的官诰而来赴任。受任时,知府大人还与新任县令有一段精彩而滑稽的对话:

“崇阳县县令施启钊!”

“卑职在。”

“到贵县就职,务必勤政爱民,忠君为国,千万勿辜余意。”

“知府大人训示,卑职铭记在心。”

崇阳县城外接官亭热闹非凡。众县吏都在亭前翘首以盼。河畔一排杨柳随风摇曳,好象为迎接新县令增添了景致和气氛。

忽然一只老鸦在一株枯树上哇哇叫响,随着河边一衙役跑过来禀报。一位风流倜傥、年过半百的老县丞听到禀报后,知道是新县令的官船抵岸,却显得十分庄重,不慌不忙地率众县吏下石级迎接。

官船上,施氏兄弟迈着八字步走出船舱,老县丞施礼相见。彼此一番客套后,众县吏送施县令来到一座官轿边。

在众衙役鸣锣开道时,小路上有一乡民背着篾货进城,一条黄狗尾随其后。

突然大风骤起,飞沙走石。正要进官轿的施启钊头上的顶子被风掀落,众衙役一时惊慌失措。

那乡民身后的黄狗蓦地窜了出来,一口衔住在地上打滚的顶戴花翎便跑。

县巡捕房的捕头王大普是位满脸长疙瘩、眉毛象扫帚的凶汉,也是城乡人见人畏的刽子手。可他此时却象条哈巴狗,为了讨新县令的好,不顾一切地追赶黄犬,却怎么也追不着。

黄犬的主人见状连忙吆喝,黄犬乖乖地来到乡民跟前。那乡民从狗嘴里取过顶戴交给王捕头,不料反被他一把抓住,硬拖到施县令跟前逼其认罪,并要杖责四十大板。

顿时,一位年轻英俊的青年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对圆乎乎的大眼炯炯有神,眉宇间充满着机智和勇敢,他径直走到新县令跟前:“请问大人,此农夫身犯何罪?”

“你是何方人氏,胆敢责问本官?”

“廪生钟人杰,又名钟九是也。”

“不过是小小秀才,岂敢管本官之事?”

“事关朝廷法度,小生非问不可。大人乃新任七品命官,应当依法处事,哪能视百姓为畜牲,随心所欲乱用刑法的呢?”

王捕头听到此话,忙过来辩护说:“钟九,你是本县秀才,该明白施大人今日新官上任,得图个吉利。”他又指着那位乡民说:“你道这个刁民是谁?他就是曾为粮案告倒过王县令的金太和。如今他赦罪回乡,理应蹈规守矩,怎么还敢使唤家犬来羞辱新任县令呢?打他几十大板,罪有应得,有何冤屈?”

钟人杰一听说是金太和,打心眼地钦佩,便更是恼怒地问:“王捕头,照你如此说来,莫非金氏过去告倒官衙告错了?莫非今日是他叫家犬从施大人头上叼走了顶戴?”

“当然不是,是风……”

“既然施大人的顶戴系天风刮落,与黎民百姓有何相干?又何必为一畜牲之举来难为无辜百姓呢?”

施县令顿时气极,满腹怒火,又无言以对。

王捕头恼羞成怒,正要无理三扁担对钟人杰发作,老县丞忙过来挡了架。他向钟人杰瞪眼说:“后生休得无礼!”又对施县令小声说:“金氏纵有过错,大人为民父母,不必在怀。今日吉期,无须权计这顿杖责,以免耽误了大人接印良辰。”

施启钊顺梯子下楼:“既是老县丞讲情,暂且便宜了这个混蛋!”说完令轿夫起轿。

新县令一行离去,一位颀长的少女走出人群,她苹果似的脸蛋红润润的,眼眸水灵灵的楚楚动人。她快捷轻盈地走到钟九跟前,拉住他的手柔声地说:“九哥,你真棒!”

其实,这位少女就是老县丞陈正谨的女儿,爱名叫蓉蓉。钟九的父亲原跟老县丞是同窗,派谴在兴国县任主簿,前年因病去世后,钟九回到崇阳老家,老县丞为不耽误他的前程,便收留在自己家中供他读书。没想到爱女蓉蓉一眼就看上了钟九,在一段日子的交往中,她对他的品行更是倾慕不已。老县丞夫妇看出了蓉蓉的心思后,便将两人叫到一起,当面锣当面鼓地敲定了他们的姻缘。订定终身后,两人发奋学习,互帮互进,只待日后考取功名便成亲了。

这时,钟九听到蓉蓉称赞自己的举止,当然非常高兴,也更觉得彼此心心相印了。

“道路不平旁人踩嘛。这么简单的理儿还值得你称道么?”钟九又无不自谦地笑着回答。

此刻金太和赶过来向钟九道谢:“多谢钟公子仗义直言,救了我这条贱命啊!”

钟九连忙打躬回礼:“久闻您老人家为民众伸冤出生入死,告倒了压在崇阳百姓头上的贪官,为后生做出了榜样啊!有幸在此一见,请受后生一拜!”

“快起来快起来,”金太和拉住钟九说:“应是老朽谢你相救之恩啊!”

蓉蓉在一旁也为之感动,忙在金太和跟前打了一躬:“金大伯,请接受小女一拜!”

金太和又受宠若惊地向蓉蓉回拜,然后感激地望着两个可爱的年轻背影离去,直到望不着影子了,这才又蹲下身去抚摸着受惊的家犬。

崇阳县衙门前有一块牌坊,上面镌刻“公生明”三个大字。进衙门内是仪门,再往前走通往大堂。大堂前面有两大漆柱,柱上撰有一幅棣体对联:??

欺人如欺天勿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新县令一行来到大堂后,只见公案正中摆着大印、发令牌、惊堂木。施启

钊恭恭敬敬拜了印,然后堂而皇之坐上公案的宝座上。

众县吏衙役分别参见新县令,一一呈礼,施启钊高高兴兴收下,眼见这一份份重礼,他脸上溢出难以掩饰的兴奋表情。

待诸位县吏有说有笑各自离开后,大堂内唯有书吏汪敦高还站在门边尚未退下。

汪书吏白白净净,高挑个儿,偏瘦,十足的书生味道。他祖籍通城县,前几年封了秀才巾戴后,因家境贫寒,无力继续深造,便分来崇阳县当书吏,在县衙已干有五个年头了。

施县令对他的行为不解:“汪书吏为何不回?”

汪敦高躬身说:“在下小小文吏,理当听听众吏言论,以知厚薄,也好随时禀告大人。”

施启钊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年轻的书吏不无精明,随即又问道:“你看今天老县丞陈正谨只行礼,不献礼,是他自傲还是瞧不起本官?”

“县老爷过虑了。”汪敦高毕恭毕敬地说:“陈县丞历来就不送礼也不受礼,秉公办事,规规矩矩,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

“那就好,我就信任这种官吏。”施县令放着光彩的眼珠忽地一转,亦似认真地说:“你年纪轻轻,今后也要效仿老县丞的风范。”

当天深夜,在老县丞陈正谨府上。钟九在书房里燃灯攻读。陈县丞从卧室里披衣过来察看,频频颔首。之后慢慢走近他跟前,用手轻轻拍了拍钟九的肩膀。

“干爹,您还没睡?”

“九儿,我为你今天在河边发生的事好不担心啊!”他顿住脚步显得很老成地说:“你当众出了新县令的丑,可谓锋芒毕露啊!”

“干爹,我难道做得不对吗?”钟九意识到什么,忙问道。

“谏阻援拯无辜乡民倒是无可厚非。”老县丞既肯定他的正义感,又指出薄弱之处:“然锋芒早露,实属心性尚未成熟之举,只怕于你不利。”

钟九听干爹这么一讲,有些急了,便说:“干爹平日多教诲后生要仗义直言,为民请命。若非如此,您老不是早居高位了吗?”

“这么说来,你倒是愿学老朽的脾性!”他于是又风趣地说:“学老朽可就难当上大官呀!”

二人相视而笑。

清晨,蓉蓉来到钟九卧室前喊他,只见门虚掩着,室内无人。她忙来到后院寻找,果然见到钟九在专心练剑,不禁拍手叫好。

“九哥,你真行,从哪里学的?”

“惭愧惭愧,乃是家父所教。”

“尊亲去世多年,你仍不忘家父传教,怪不得我爹总是称赞你、小视我哟!”

“干爹也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呀!”

“什么楷模?他太迂腐了!”她又突然拢身凑近钟九耳边说:“我俩今天到郊外游猎,好吗?”

“真的!你同我双双外出?”钟九喜出望外。

“我跟妈都说好了,还是假的不成?”

钟九双手握住蓉蓉,圆乎乎的大眼无声地说着俏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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