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疯狂》十九、她最终还是信了预感…… 作者:野萸 时间:2006-11-29 周三, 下午6:32 十九、她最终还是信了预感,——服从恶梦中命运之神对她的判决,不再挣扎 70 筋络已无法疏畅,血脉也没法整流,脏器更不可能复原,这条生命已没法整理好再延续的了;这个丫头,这个有福命的游击队女英雄,这个普通的老师,平凡的母亲,白玉深知自己被摧残伤创的严重程度。她没让际昌们冒那么大风险“偷走”她,也没同意去见见无时不萦绕在心尖的女儿。压抑下那强烈的母女连心情思,为的让女儿心目中葆有母亲往常的倩影,免得自己此刻这不成人样的形象,累女儿此后一生惊梦悲泣。 母亲总为女儿着想。此外,她也不想令际昌们太为难。她只请求他们今后尽可能看顾竺韵,祈求女儿能平安。 形势也逼得他们来不及从容做计划中一切。当际昌把老师从祠堂大门口重新背进后院,就要送进刑讯室,让她同单独关锁其中的女儿团聚之际,武华已冒着排山倒海而来的乌风暴雨赶进告急:肖河生和杨山泉被周子昂和勇忠们挟持着,不知从哪里而来,已过了纪圣桥,顺着染匠弄上来,快到拜坪下圣水井池边了! 赶紧闩好后门,赶快送回灰牢。所幸是路过。虚惊一场,却把最好的时机错过了。没多久,五生吆着前言不搭后语的醉话,来化妆间默坐,好久好久,谁也不给招呼地出来进去,也不知搞的什么名堂。但明眼人都看出,他同茶芳结婚像玩的小儿闹剧;况且他革命事业心强,谁也说不准他几时、还会不会回来。基于此,际昌再不敢将白玉弄出,考虑了一遍,照老师意愿,一改偷出她母女的计划,转而为竺韵准备脱逃的条件。 狂风暴雨夹着恶雷疾电,把世界搅成了天地一浑。暴雨洗不净天,却洗混了地;把大地冲得凌乱不堪,冲旺了蚊群。 灰牢里的人们在饿蚊包围中苦苦熬着,谁也不晓得明天、以后将如何。 柳珍兰要给柱生抚伤,要哄孩子;喁喁嗷嗷的哭,是含着奶头嫌憋得难受的儿子;嘘唏饮泣,是实在没法强忍住的她那伤心;丈夫平白遭此冤劫,纵有飞天功夫,此刻也无济于事,唯唉唉长叹。 那于学财的女儿于鸾英,平日即便有笑,也不敢如盛开鲜花的灿然;要哭,必得趁潇湘夜雨天。她自小就明了自己身份、这身份应摊得的命运,是贱民,是罪奴;能容你活着,已是最大恩典。而在这不见天日的灰牢,她反觉是自己可一倾内心情感的家。一变过去的默郁,总是抱着她那新婚半年的丈夫竺和民放声大哭,嚎天嚎地! 只有学财老汉,依然原神原貌:忍受一切,嘻颜混世,自乐逍遥,满不在乎。他是坐灰牢的老资格,也很会摆老资格;女儿哭,女婿呻吟或默忍,他呢只管他笑,嘻嘻哈哈调侃数落—— “愁,哭,自烦!要怪,怪我带你来人世吧!可谁当初会想到人世是这么个味道?三十年河东河西,浮浮沉沉,哪是你可哭免的! “想四十年前,我暗里明里尾随辉农老大,也算条敢闯敢拼的汉子。辉农一死,竺毅那老狼疑上了我,抓我来,不也关的这里!那次竺毅关了我一百天,为的胁迫我当疯狗为他们乱咬人;我寻思自己好不易轮到投胎做了人,怎还回复去当巴儿狗?就同他磨,泡,拖。他到底给我磨输,到底放了我。 “说不悔,也悔自己糊涂,大不该也学竺家一户,买几亩田地,做于家一户地主。还学过头,土改中听人一吹耳边风,就霸住不放。这不,活该今天来蹲这黑牢的。也仍坚持自罪自受,绝不像有的疯狗似角色,受唆就开口,指谁就咬谁;牵扯无辜抵灾,到头还是害人又害己。经过这场波折,得足了教训积够了经验,若还得放出,纵有万两黄金,也要吃光喝光耍光;能十年二十年后才进棺材,保证回复响当当彻底的赤贫红雇农了。 “这里头要说冤……最数人家清宇伢仔夫妇。两公婆风风火火血血汗汗打江山稳江山,到头来,玉丫头仍给塞进我们这堆龌龊!可追到底,还是得怪他们有知有识反糊涂,明晓得有不断革命论和革命发展阶级论,打从解放就传过,革了地富革中农,革完中农革贫雇农;革完帝国主义就革民主主义的……” 自生下地,李晓刚得到父亲命名为竺清宇,辉农就遇害了。白玉听得于学财说,好不悲哀,心直阵阵憷痛;脑海里立时浮显那场恶梦情景,她觉得有必要交托交托后事了。于是请旁边的柱生顶顶头上的地板。 碰巧就逢贵庆和新华奉命来抬她,重新放竹荫堂去。那一程中—— 雨已停,雨后的空气潮而清新。纯如濒死辞路,依依恋恋,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么贪婪;竹枝坠露入口,仿佛品到了自家屋场那梨、橙、柚、枣的清味。那是八年前初来时种下的果苗。她不是农村户口,又兼老上级身份,在自家屋场边种几棵果木,山泉与河生都没加干预。尽管夹在竹丛隙,它们与泪竹共处得挺好,茂茂地长起。当然,也有竺韵星期天及寒暑假间修剪下肥必勤的功劳。今年全当年了!想及,还似那清泠泠的果子真到了唇边,进了嘴,她津津有味地吮、嚼、咽吞。 尝着味,又仿佛站到了梭子洞田头,对着那飘香的金稻,深呼深吸那丰收的芬芳。那里有韵儿种的一亩试验田,课余的母亲也没少给女儿帮忙。她推想一定已收割,也一定插上二季稻了吧?登时,眼前便映出一片嫩绿中女儿那辛勤而认真地劳作的身影。 和风悠拂,绿韵波荡;叶叶相挨,簌簌沙沙,仿佛谁在窃窃私语,也俨如低哼情意绵绵的情歌。它们同袅袅的柳线,同柳线下荡漾的芦花滩,同清朗朗的潇水,水底白云蓝天,水面翠鸟,跃鱼,蹦虾,石砾中爬蟹,沐浴着金色的斜阳,组成幅那么清丽,那么爽致,那么艳美的画图。她着迷,她陶醉,乐而忘返,直欲化身其中,再不出来…… 送她进竹荫堂的贵庆刚离,尾随偷进的际昌就到了身边,留下监守的新华装没看见。——不,知情的他转而踱出去为他们望风了。际昌默默地陪着老师。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261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