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疯狂》二三、鼠落猫爪任由戏——人间哪有如此情事! 情�

作者:野萸

时间:2006-12-05 周二, 下午5:34

二三、鼠落猫爪任由戏,人世间哪有此情事? 情愿被人骂作瞎编。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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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挂记屋里一家子,替明英稍事梳理,见有人在,便走了。刚把那血写的告急文书交割完,河生与山泉就被押回公社。

门外虽少不得有人游动监视,这屋里则只剩了明英孤身一人。她确是假疯。先是以装疯发泄,现在则用装疯掩饰脱逃的谋划。她一边嚎丧,或疯笑着滥喊乱叫,时或倒地,如死了般大翻白眼冒泡沫;多半向着一处呢呢哝哝,拜拜揖揖。

有一点与前不同,不再弄脏脸面。

天蒙蒙亮,又是茶芳来陪。带着一双红通通的眼泡。这个‘新娘’正进门,恰好碰着明英跪簟上向窗口叩头作揖,呢喃祈祷、求告;隐约听出,求的湘妃娘娘、芳男奶奶;一见茶芳,就扑过来抱住:

“三生,五生,死生,屁生!新娘新郎,最亲最亲!散喜糖,快,我请你吃喜糖嘞!”

茶芳身怀重孕,昨晚给洞房里闹腾了大半夜,更兼内蓄伤心,哪还经得她蛮狠地横拖直扯?然而见明英那疯癫模样,想及自个遭际,不觉地,泪就一双双涌出。她吃力地捉住明英的手,哀怜地乞告:

“英姐,我晓得你心里头苦哟。可是,如今我要顾也还顾不来;你就先安静点,改天,我一定带你去诊!”

“真心还是空卖乖说好听?”半痴傻半认真应这么一句,冷不丁跑向门口,发起癫要出外;等茶芳惊喊着气喘咻咻追拢,早跪在门坎下,一仰一伏地大作起揖来:

“莫进来,爹,妈,你们都莫进来!三生哥刚同我搭过脖,正睡的香哩。这房属天竺国,归我们做新房了,你们都别来吵!走,都走!”

一开了头,就这么翻来倒去,跪湘妃簟上转着圈,对窗口、门口、屋角、楼顶,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地叩拜,弄得满屋灯影乱晃。看她那煞有介事的指点,活灵活现的央说,神秘兮兮的默祷,茶芳早忘了是疯人疯话,直觉满屋里真有无数鬼影灵魄晃来掠去;吓的她毛发直竖,背皮阵阵麻凉,不敢安身。忙找人禀告牛生,说她独个儿实在没胆量陪监在此。一面就也学昨日的山姑,自管站门口去。

雨后的清晨,门外大雾迷茫;雾里,竹影树形隐约,积露滴答。想起明英那些求告,心惊胆颤地,她又疑成种种可怕动静;好像冥冥中到处都是幽怪妖灵,在她前后左右乱扑腾。

越想越怕。不一刻,连在那门口留站的胆儿也没了,惊尺乍乍地,时不时往隔壁学校治卫队部跑。

看看雾虽没散尽,天已大亮,牛生没法,只好同意茶芳领明英出来。

见在伙房讨碗饭,三扒两赶地吃得有滋有味,吃完,还知擦手揩嘴,山姑也建议,莫把明英死关那屋里头。她说出三点:一、那间屋阴氛太重:自解放来就已死了七八个,男的,女的,产死吊死饿死病死,早就传出有鬼作祟;明英定是中了邪,才神志不清了。二、明英落生在那间屋,可能一时动坏了血堂,火气耿起,鬼迷心窍。三、她同三生在那中订的情,又预备当作新房;三生死,一物一件都会附其灵,每寸每步都可能荫其影,因而勾起她伤心怀想,以至精神恍惚;更甚而可能是三生魂魄未散,恋恋寻回,死缠着她。

茶芳一听,连回那间屋探探也不敢了,忙辞,请牛生另换别人监守。

牛生也觉山姑讲的在理,也找不到比茶芳更合适的人来代替;无奈,只好同意,任明英在外头走动,只别让跑掉就行。他切望这么能使明英散开心头郁结,从而归情于他。

第一步,得到了宽松点的行动范围。这个上午,明英仍装着疯,拖着茶芳满村里到处转悠。门楼、雨亭、过廊,穿堂过弄;竹林、果园、菜圃,沟里岸头,上了下,下了又上;要走就走,叫停不停。或嘻嘻傻笑,或疯骂疯喊,或手舞足蹈唱啊跳。要站,不管脚下是猪屎牛粪;你说脏,她还抓上嗅嗅,水里摸捏着玩儿。要跑时,茶芳孕身沉,跟随已相当费力,早给她弄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来,只好大喊求人帮;可没等来人拢,她已赖地地头,发开呆了。不管遇上谁,老也好,少也好,男的,女的,都拖住喊三生哥。有人诳称牛生,她也同样叫着,要拜堂成亲,要同芳妹仔比赛生儿子!

看到好端端个女仔平白变成这样,不晓得逗落好多人的怜惜泪。

还没到晌午就吵吃饭。山姑也给。总也想到她几天来都没好好吃过,看她狼吞虎咽,一碗接一碗,就向牛生表起功来:

“你看,我说只要走出那屋,这饮食就正路。”

明英听到,乘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朝远远站着望她的牛生飞媚眼。喜的牛生,都忘了自己叫什么姓什么。忙谢山姑好主意,也谢茶芳辛苦。吩咐尽量别靠向那屋,但求她能尽快好;只要不出竹园大队,她想到哪,都由着她。

明英暗喜。饭后即拖着茶芳,闹着要去苦瓜井喝冷井水。茶芳不敢不依,也不敢擅自作主。请示牛生,考虑到苦竹坳有竹园的大哨,不怕她长翅膀飞,牛生也依了。

到苦瓜井喝了水,刚下到井脚,明英名堂又生。装的如梦初醒,吃惊地问:“嗳呀我说芳妹仔,我给谁带到这来了呢?”于是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开。“哟,在那,那坡腰的女菩萨,她向我招手哩!”顿顿,敲敲脑壳,“哦,想起来了,我九岁那年,爹妈到观音庵许了个求子愿,才求得明杰弟来。他们临死前曾告诉过我,等明杰满十三了得还愿;不然,连我在内,也会和我两个妹仔样给收去。正好是今年,穷忙忙、差点忙忘记,还烦人家观音菩萨来催讨,这就不能不去,不能不去了。”

许愿不还,神鬼磨难;谁慢菩萨,祸到谁家,竹园人脑海里自小载下这念根。联系到这年中明英姐弟遭遇,茶芳信之凿凿,哪敢阻?老成地,也抓紧明英手。上得坳,这位公社红联副主任的新娘向哨上治卫队员说明了,就真往观音庵而去。

走走,心里一面也犯嘀咕,总觉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脱口问道:“英姐,我们这没香没烛没三牲礼品地,也还得愿?……”

然而明英早有了隔转话题的办法。她半痴半醒,却一副诚恳地关切:

“芳妹仔,看你这气色,莫非昨晚洞房里受了屈?怎的,五生他——”

茶芳一听,一句“姐真神啊!”就苦泪涟涟了。

她哪晓得装疯的明英时时留着意。昨晚门外看热闹的,就有笑谈洞房新娘满村里找寻新郎的趣事;刚才伙房吃饭际,又有句没句地听到,茶芳向山姑那幽幽怨怨的诉说。她了解五生是怎么个货色,自然猜到重孕在身才回头的茶芳必受其辱了。

茶芳虽高傲,别人看不上,在同龄姐妹中却独买明英的账。她们自小来玩起,素来无话不谈,昨晚受了那种怄气,早就想找个知己倾个尽情。这时竟忘了明英的疯,向这个姐历历哭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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