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疯狂》三四、谁敢说你不是无产阶级?!

作者:野萸

时间:2006-12-20 周三, 下午2:30

三四、谁敢说你不是无产阶级?!

——淫乱人的非淫荡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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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出征”饭毕,头头们依令而行,各自回去点兵上“战场”了。人一下子走空,嘈闹戛然止息。

刘山姑麻利地收拾好,涮清锅碗,脱下围裙,一面擦着湿漉漉的双手,一边走进化妆间。

奇静。灰牢里的生命已在圣后庙前化灰,脚下连学鼠游的簌簌挪动也没有;屋外,一阵风阵阵风带起竹声幽嘘,显得寂寥、阴郁,有份莫名的惆怅。

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山姑才用娇嗲的声态,向侧卧床头出神的五生说:

“五生哥,中午没哪个在家吃饭啵?没事,我先回去嘞!”

“拿这块香皂去,把那双手先洗洗清爽来!”两眼眯成细缝,望着她那要露不露的颈下胸口,将光点定在那鼓嘟嘟的奶蓬尖;也好一阵后,五生才懒洋洋撑身坐起,“还保证过干净皎洁呢,看这会你那双油糊糊的手看!”

一句话说得山姑好臊。俨如个不太懂事却温驯听话的半大女仔,她赶紧去搓了又搓洗了又洗。顺便把围裙也打上香皂,洗了个清香悠放雪白爽洁。

“你就走啵?”山姑送香皂进来后,想必没得到明确批准,没敢走,滞留着。斜靠着挨紧床的写字桌,顺手拿过桌上的夜来香花露水,摩挲着,偷眼溜瞅着五生,没话找话地提起话头:

“先头没怎么过疑,好像邮电所锁了门。拿不到脚踏车,靠两脚量去县上,会累死你哟!”

“咦,累着我,你心疼?”五生的目光仍由细缝漏出,那眼神深邃,神秘莫测,让人猜不透他在望或光在想什么。

然而敏感的山姑早觉到,那是一对虽无形却咄咄逼人的螯爪,一直紧紧地螯在她的脸、她的身子。伙房事已清,她声明要回去,五生只不理这皮篾,还丢出那调情话头来,她岂有不懂的?一时似不好接茬,也装不敢望他的局窘。

好一阵,才不自然地强笑笑:

“你有的是人疼,哪轮到我来。讲正话,没事我先回去,有事喊一声就来,要得啵?”

“哪个说没事了?”五生让山姑那情态搔得,心直狂跳,发酥发麻。呼吸渐次急促。他干咽着,勉力克制着,站起身,从山姑手头抢了香水,顺势就往她脸上头上胸前背后几洒。

“猜猜看,我上县去做什么?”

“我,你叫我这蠢婆子猜?”她避开他那馋饿的眼睛,两手十分爱惜地揉散溅在眉线、发丝、鬓角、耳垂的香水滴,时时不舍地放手鼻下闻闻,或抹到辫梢的蝴蝶结上,“你当官的上县嘛……”

“我当官啦?”情欲涌潮的他一听沾沾自喜,又故作谦虚:“我还不同你一样,无产阶级一个。”

“你是无产阶级?如果普山普岭都是你这样的无产——”

“怎,你讲我不是无产阶级?!”

他两眼骤然圆睁,严厉而凶狠地盯紧她的鼻子尖,一声猛起喝问。这阶级成分是原则问题,他岂会疏忽马虎,容许含糊?

见他陡地变脸,山姑吓的!额际,脸颊,发根,脖子,通体大汗淋漓,汗得在这七月暑中也腾出汽来。她脸色煞白,慌乱,手足无措,松开了外衣第二粒扣子,像喂奶婆要喂奶似地半敞了酥胸也自不觉。结结巴巴地,忙解释:

“嗳,嗳,你是、是无产阶级,我的意思是,你这种无产阶级真是太好过了的无产阶级。而像我、我们——”

“你同我还会有不一样?”说变就变,这刻出口已是柔声细气。虚心聆听下情似地,亲热地拍拍她的肩头,鼓励地问道。

不敢随便开口了。浑身时不时震悸,连带着靠着的座椅、桌子、床架,都瑟瑟索索发抖。

他觉好笑,好玩,直想笑出声。按山姑镇下。

“我太好过了,你难道不好过吗?”

“我有资格同你比呀!一个天,一个地的!”她的脸总算转过红,红得像朵带露的月季。借摆动辫子,拂开他那汗涔涔的、也是不规矩的手。正经地:

“无产阶级倒都是无产阶级。但像这刻,别个田头地里汗爬水流,你竹荫柳脚蒲扇悠悠。你不必下力吃苦劳动吧!”

“我有我事,你有你事,我操心革命大计,你劳力出工生产;分工不同,目标一致,都——”

“别个饭里多掺菜,你碗里扒落饭粒丢谷粒;人家锅底火烧猴屁股,豆角、辣椒、茄子,一瓢清水煮,你一见肥肉就腻得烦得皱眉头……”

托高对方,同时贬低别人,这当然讨喜欢,胆也就壮。像是无意,边说,边揉动内衣里的奶头。

“这,这是他们人蠢,穷吃饿吃,不知饱胀;把肚子撑松、肠撑大了,更装得多,通得快,越要多吃。好比你,日里贪上头酿,夜里贪下头灌,这不,总望把个肚子弄成大圆鼓!”心里骚酥不安的五生口说着,眼溜着,涎着脸,刁起脚尖尖就去点动山姑那有点窿起的下腹。

“莫吵,莫乱动!”佯装着恼,粑粑拳扬起去打,临到时是轻轻挡开后张掌护住。她肯定又有喜了。抬眉以极迷人的娇态朝五生嫣然一笑,仍作古正经说下去:

“别个出工赤膊光身,日晒雨淋,晒硬的淋硬的,拼条命去;你呢,通身上下这种绸那种布,出门三步打洋伞,伞钩还挂个水壶壶,洋水壶壶开水溶白糖。你、你们——”

“社员嘛,吃饭出工睡觉,每日就这么三件事,别什么都毋须操管。而我,天可怜见,每餐只吃三两米,不敢多浪费,省下供穿用了吧?通公社万多人,一个大红联,计划,安排,部署,指挥,革命造反,群众专政,大到决定全社大政方针,小到你们拉屎拉尿该落放哪,都得操心过问。出差开会,熬更过夜,自会有点补贴。不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吗,得了就该享受,就该……”

“别个出门走路勾着头,脚尽路边落。听到哪喊一声,管它喊的不是自个,都得大惊着跳一跳,立刻恭恭敬敬站下候着。你呢,撒手开脚,随意自在;眼睛鼓鼓嘴巴努努,人家就得顺着砻砻心团团转;你指哪就跑去哪,讲什么都得照办,不敢走样;有时当下没领会透,就得陪够笑求你:‘五、五——于主任,请你老还、还细致点指示,我、我这人、生的蠢,还、还没懂、懂到,你老的尊意是——’”

伴随的表情,是妖冶的挤眉弄眼,好麻心哟!学的谁?竹园,或路坪、桃李寨哪个?山姑啊,我五生在你眼里真那么威风吗?……

他有些飘飘然了。嘻皮笑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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