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疯狂》三十、血战冤魂尽寄竹(下) 作者:野萸 时间:2006-12-14 周四, 下午10:03 三十、血战冤魂尽寄竹(下) 116 混战打乱了预定格局,让老弟兄苦农和种农靠到了一起。他们也是背靠背与两边对峙。刀卷了刃、缺了口,并没沾一丝血迹。 足足有三十个浪痞围着他们,枪尖不离胸前肋下,逼得他们时进时退,或挑高或压低。进,前头想逃不准逃;退,就为拖来好过招;挑高,助头顶刀斧索性飞天去好;压低,挡开或扫除脚头的叮咬。心下只要把对手的器具损毁,活如怪那枪头刀刃怂恿恶徒们作恶发躁。 苦农一张脸仍是笑迷迷,细声和气善意提醒:“莫忘了我给你治过霍乱扯筋发热烧,你呀不该恩将仇来报!” 种农是一副严师尊容,温言婉语耐心教导:“记得你去年还找我补习过田亩丈量法,怎可不知天高地厚瞎胡闹!” 二老粗气不喘,面色如常,耐烦地等候回话。 只听对手先后答: “你治病搞的物质刺激给药吃,从来不提精神原子弹威力。造反军绝不容无视最高指示、与革命造反为敌!”“我学田亩丈量,就为今天能测算这个封建堡垒要踹几脚、铲几锹,才能夷为平地!” 二老领教,捋捋银须笑哈哈;再不打话,只把那手中刀耍成满天光花。动得疾时,雨汗难分家;刀磕沉处,只见枪秃矛折,手颤颤却不见血污洒。老人怜对的年轻浅薄愚昧轻浮,无知卖大,只给教训教训,哪舍得狠心相加! 然而对手不知好歹,以他年老力衰好欺,一步步紧逼,刀刀枪枪都捡要害处恶狠狠劈刺砍扎。 浪痞啊,难道真不知“姜是老的辣”?他们是一对老黄忠,只因劫难突临头,不得不忍痛对阵,也陷身这自相残杀! 你看苦农:老皮松弛青筋突露,瘦骨嶙峋体态轻飘。那是惯于爬山越岭、攀岩附崖采百草,练就心淡意恬地旷天高。膂力内蓄劲遒实,刀在手,看时舞若翻飞纸鸢,着处恰如雷霆震击。 那种农:白净净饱学硕儒神容,潇洒洒衣冠素朴宽松,斯文文仿佛弱不禁风;手动脚移,若受竹中清气悠悠荡荡;头摇脑晃,是诗吟兴头得绝妙词章。一生亲纸笔墨砚四件,胸中存千种万种法门。 粗看不过两根灯芯细草,纤纤弱弱小嘘即倒;交手才知,两把刀都是翻江巨蛟。 二老时分时合。分开,不放前敌脱钩去而去钩紧,合来正中下怀,剑矛来密,管你认师与否,也把徒弟手手教。像唱戏、不是戏,常将那刀影掠闪鼻尖、胸际、颈侧去吓魂。他们就这么尽着兴头挑逗、耍戏、教示,除了磕断斩碎了一堆枪棍,既没舍得杀对方出一滴血,也没丢损自己半根汗毛。 然而,在残酷的格斗场,这种悠然对阵哪得持久?你性善,他意恶,势同水火,总得一搏高低,春生衣山那边一弱,这头压力就猛增。——要分人手去援防那边么。 况且对手太不识相,屡屡逼人太甚。当听到衣山大喝数声,二老也缠上了一堆乱麻在选捻。顿然兴威俱发。只见苦农卖个破绽让进把朴刀,左手捉住那刀把,笑嘻嘻道:“惑众妖言搞得你复发热烧,可不得再染上别人,得够你的霍乱抽筋去算了!”说时从容那时快,没容那家伙惊魂回窍再思量——狗怎么也难改了吃屎习惯哟,只再也不明白怎么弄成了一个自刀割自、破腹剖心颈剜断。就在这档儿,一个梭标头又等苦农拍飞,借了势,钻进好远个家伙背心。 他见着,只顾嘿嘿嘿笑乐,却没防就近闯入的亡命徒一对镔铁剑已近身,奋起神威挡拨,毕竟战久力疲,挡开一把劈掉那家伙一条胳臂,自己却也被扎中了另一把利刃。犹如平日爬山攀崖采药累极,就随意哪个石磴土坎上歇气,颓然坐下,但这次是永久地休息了。 这里种农听到后头三哥怪异发笑,情知势危,孔明脸当下涨成红关公,双目如炬,瞅住对手退避的空儿,飞步赶上,俨然课堂上对屡教不改无视课堂纪律者忍无可忍发火:“刘家大院千脚万脚难踩平,再教你阴间去学量不规则的脚板形!”起脚一抄,把那家伙踹了个胯开坼。随即转势迎进斜刺里捅来的长矛,把那软胳臂一夹,那暴徒就失了手。 这时才得空,一手刀一手矛杀着奔援三哥去。又听得三哥呵呵招呼:“仲景翁,时珍翁,都来了吗,快掺掺我!”知是不好了,顿把和颜悦色仁慈面容翻成威镇三山恶煞面孔,只找人稠处来助耕农。 脚步才起,枪头已逼。恼得他性发,腾空右手接着,咬牙夺过,就势顿去,把那家伙顿成个迷糊,再分不出南北西东。可惜那顿去之力过猛,待收回势来,自己使惯的关刀竟也弹落脚下;一时拾起不及,防不得防,不觉头肩中了一耙。眼前立刻金星乱闪,金花纷开。在漫铺漫射的金光里,两个皮白须浓,目光深邃,说话模阿的蓬发络腮胡汉子把他接住,交相拥抱,惨然强笑,歉然地:“怪我们思维不谨严,留说舛误甚多;仍给拿着做了封建社会主义装饰,酿成此祸,罪过,罪过!”“不,只能说东方这块神秘古地,帝影皇灵太阴鸷,不戴皇冠,不穿龙袍,不要帝号,依然可帝王风范不易……”他已把热泪流尽,也就把希望赋空了。 勤农正在这刻赶到。立要冬生等五人同出顶住,自己向东疾去。 这时雷电正疯狂,雨箭最密疾。电弧撕空,照现满眼嚯嚯嚯白花花水泛。漫天山洪从院后猪头山弄的石缝岩隙冲突而下,挟泥挟沙,漫过院外红薯垅,卷着薯藤,直从围墙坍口涌进,淹了菜园,没了沟畦,没了路塍。 他深一脚浅一脚前奔,风雨呼啸山洪奔腾声中,碰上二十几个孙辈媳妇和重孙辈女仔出东来援战,说奉的四太奶将令。此刻四太奶正高踞最高楼头,如当年的梁红玉帅台挝鼓四面观战,哪里危急,就内眷中挑精壮驰援扑救。他闻知,心下一喜复一悲,酸得好难受。处处险恶,都已攻进外圩墙,他要指挥,确已分身乏术,亏得四弟媳急难挺身,主动挑起此担;有人照顾全局,他想他便可放心独当一面去了。只是想到在常称自己当家作主的今天,竟遇上比往昔的土匪路贼以及劣绅豪强更凶恶更残暴的血抄,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动员全家男妇大小进行自卫,而这血抄还称奉的最高指示,心里就怆然得不行。 东院外圩墙损毁最严重,从外头攻来,且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因此自来这边斗的最惨烈。自衣山春生和日新祖孙相继伤残战殁,耕农领着余下的儿孙们轮番上阵,最少还抗着近百亡命徒,拼的好艰苦,来援的年轻女眷正好可换他们得一刻喘息。 近千造反军围着刘家大院这弹丸之地,尽管多数处观望态,亦且有纸团上称绝不前驱者,然战场上士兵多也都身不由己;刀枪舞起,督战押阵,岂由得你自在一旁作高高挂起无事观?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274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