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疯狂》七、古来谣:万里江山都得朝九疑;当时风:竹泪传 作者:野萸 时间:2006-10-25 周三, 下午4:58 七、古来谣:万里江山都得朝九疑;当时风:竹泪传说怪出新篇什 26 蒙蒙雾似牛毛细雨,充塞着溪谷。路石,路边芭茅,遮滩掩湍的藤柯,壁立如削的光崖壁,都罩着湿露。山窝的一串巴掌田,二季稻秧长得要用禾担挑了。漫坡,在繁茂的柴蕨空里,东一溜西一块的包谷棵,放出新玉米的清香。红薯地是一片沉寂的青黑。 他们摸路上爬。耳际隐微出现,从求圣坡底那咆哮如雷的落瀑声隙,挤出一片“嚓嚓嚓”的砍柴声。他们断定,这人定是夜半时分回苦茶园头歌头的后生了。 刚登上百步求圣坡,气正喘的急,头顶猛地落下个轰天雷:“谁?!”没容他们来得及定脚收魂,呼嗦!一道滚地龙卷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劲欺来,霸阻在前头,同时炸开个冲天大炸药包: “莫动,动就挨刀!鬼鬼祟祟,要偷柴?” “嗬,好恶辣的角色!”河生一听声二认人,那散去天边地下了的三魂七魄一下子归了窍。不管给吓出的线线冷汗,先逗逗趣要紧: “哎呀,我道是谁!英丫头你害我们老半夜地好找,原是躲这来了。丫头哪,我们可不是偷柴贼,一领花轿肩上扛,替三生老师接新娘子来喽。” 雾太浓了,也是听说话,竺明英才知这不速之客乃庚舅,慌忙收刀,向腰间刀套上插好,把定河生,娇昵地撒起野来。 “肖舅,就你爱讲怪话,看我撞你下冲古!” “这、这可行不得哟妹仔,摔死了我,谁当媒人给你押轿呀?” 明英已分神去辩认后跟那人了。等认出是舅舅,那纯然后生的蛮气立时收敛起。看到他们全身都露湿了,忙扯下自己的头巾替他们擦开,一面呢哝怨叨。 “舅夜里出门也不多披件衣裳,回头舅娘晓得了,骂时,那才好过咧!” “嘻!”河生又抓取到笑料了。绝不放过时机,“我说英妹仔是舅娘的头徒嘛!看吧,明天一结婚,定准把三生管的比舅舅还规矩、老实,绝不敢乱说乱动的。” 别说没出嫁,在当年,就过了门的女仔,听这话时也会忸怩一阵子。明英却不,她当得吃蜜,心里美,流露出来的也是得意。丢了后生气,现出女儿本色态,娇嗔道: “肖舅你、你再乱讲,果真到那天时,我就不赏你喜糖红蛋!” 此话把河生逗的更开心,笑得腰弯泪流,好一阵才匀过气来。“这么罚我?不该不该。我会报复:明年你的崽喊我舅公时,我也不应!” 望到满坡砍翻晒好的柴禾,山泉又疼又怜。“女儿家也不怕狼怕蛇,这大早地上这深山肚来!就光晓得自己逞狠拼命,明杰左右没书读,不等他天天近处割几把茅柴,也够烧嘛!” 小学里,并非因放了暑假;老师要搞文化革命,这大半年来,小学生们只好蹲家里。 “弟弟……”明英不觉地就离河生远了些,并转脸背对了。有些怯,还是忍不住低低诉道: “他两个脉腕的勒痕,还直流炎水;夜晚睡沉了,还常常哼哼着疼醒来。” “唉!”山泉又重又长地叹一息,不好再讲什么,催她早点回去,好生歇歇,就推着尴尬地强笑着的老庚走。 走不多远,河生回头,打内心里负疚地:“老庚,明杰那事……我实在对不住你。” “都过去半年了,还提它干什么,况且,你又不是故意,你也为那受够了罪了。” “话虽如此,毕竟于心有愧。就怪自己水平太低,懵懂。——” “算了,别放心里了,想想你为那事受的那份罪,唉!” “那,国庆节明英这喜酒,不会撇开我了?” “看你,还提这事!” “怎的,直到瓜熟蒂落这步了,你还是不大赞同?——她同三生不是上好一对吗?” “可三生那富农家庭成份!”山泉索性一泄心头不满: “我晓得英丫头,不过图他公办老师,月月十五号有三十多块活钱。这妹仔哪,太不思前想后!也不默默神,这贫下中农占绝对优势的天下,哪容得他们那种人长久?他今天是公办老师,明天说不定就是泡狗屎!劝她千回万回,就不听,真气人。唉,将来过了门,一吃到苦头,后悔还来得及?要讲,怪就怪白玉老师撺掇。英丫头直把她当亲娘,她说什么听什么!” 竺明英和明杰是山泉唯一姐姐的一对儿女。六零年苦日子中,姐姐姐夫先水肿后干瘦,相继去世。丢下时年十五六岁的明英和五六岁的明杰,没有其它嫡近亲族,本该随唯一的亲舅山泉过;无奈山泉那时上有二老,下有五个孩子,老婆刚生产不久,实在也顾不来。恰这时,白玉调来太阳小学,住的自家屋里,正好同明英姐弟同堂屋,于是就领着她姐弟一块过;直到三年后,明英挣到妇女全劳力的七分工,屋里又喂头猪保着一人的工分,算来不超支了,才让他们分过。 这期间,竺韵仍留县城由姨父母照顾着读中学,白玉手边只有儿子小李星。小星星一向体弱多病,不久竟夭折;于是,那腔慈母情爱就全倾给了她姐弟。看姐弟俩对白玉的那份亲近,不知原委的人,谁都会认作是骨肉母子。 太阳小学六五年由高小扩成完小,从竹园大成殿迁去刘家山公社大院旁的新校舍。学校虽迁,白玉只在那用中餐,早晚吃住仍回竹园这李晓的祖业屋。明英的东房同竹园学校只隔一条五尺来宽的小巷,并且窗口对着窗口。在竹园学校教书的王三生很尊崇由中学校长位贬下来的白玉,常有过往,请教与交流些教书经,关系密切。因此,山泉认为是白玉给明英和三生牵的红线。其实很冤。 “莫故绕绕错怪白玉老师。我做的媒作的主,要怪怪我才该。”河生全兜起,委婉地劝老庚: “不看出身重表现。王三生虽是富农阶级出身,但他本人是从学生到老师,学校里读书时还入了团;早就同家庭划开了界线,断了关系不说,他们父母不都摘除帽子了吗?你怎么还想不开?” “想得开?”山泉叹口气,道: “莫提这下头于学财父子祖孙,也不提先头给你贬得一钱不值了的柳珍兰,更不提老竺家一户的族人后人如何,就看韵妹仔吧,早先哪个不仰慕她革命干部子女?可是来几场翻尸倒骨的运动,爹娘一栽跟头,如今连成份归属都不着边际。从学校回来,贫下中农开会,团员和青年活动,没谁想到她;而一开起那些人的会来,不管分子会还是子弟会,就都提到该有她了。按说,回来这一年中,她的表现还有错?可任凭她变牛苦变马累,也——” 话头咽下,只丢出一串“莫讲了”、“不消讲”、“冒讲手”来。 河生也只能闭口无言。都摆的事实,叫他还能反说些什么呢?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228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