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木厂：一个下午的倒叙

作者：吴乙一

时间：2005-12-31 周六, 下午4:29

后来，厂长换成了经理。几代人的光阴被伐木者带走

剩下憨厚的松木、西装革履的杉树整理各自的简历

写下自己的出生年月，就暗示了下一个陷阱

像树木扑向锯子那一刻：有时轻佻，有时沉闷

开发商用篱笆墙认领了春心荡漾的孤儿，小学课本

围绕鸟鸣展开讨论，大手大脚花光了孩子的修辞

省略刀斧的冲动，我们承认是风的过错

让它们孤立无援，在秋天的午后

有车辆吞吞吐吐，拉开树干与枝叶的距离

我喜欢将自己想像成锯木工人，用专业的眼光

打量每一根守株待兔的木头

不用调侃的墨线，自恋的角尺、钻头

我眯起眼睛，看到求职者、农民工、医生、村长

全部在上面。无法区分成品和半成品

透过层层蜘蛛网，在场的人目睹了一场工伤事故

继续下去，你要避开年轮，绕过伤疤

让出你不熟悉的气息。如果移植来木匠的根系

我会让每一块木头无计可施：姑娘的梳妆台。梯子

失忆者的书柜。棺材。独轮车，工业的手臂

但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多么残忍啊

回到1994年，汗流浃背的广州。父亲透过

缆车上《森林法》的窗口，他惊呼：

这么大这么直的树！一棵，两棵，三棵

三棵树的材积就能换算成儿子雾里看花的学费

当了十几年伐木工，父亲将一山的诗词曲赋

看成锯木厂的后院。那年我考上中专

父亲到省城求证命运的录取规律。亲戚带他游白云山

在黑夜来临之前，看到我在远处守着电锯的出口

等待装满一筐锯沫、刨花、边角料

我站在上面，赤着脚踩实一个个主次分明的黄昏

我帮小芹挑担子。和同伴打架。在1990年的冬天

虚无的炊烟戴着白帽子，飘向远方

2005年11月21日

通联：514600 广东省平远县供电局人事股 吴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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