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姜了小诗集

作者:姜了

时间:2010-8-26 周四, 下午4:19

姜了小诗集

纠缠

→燕子飞时

燕子在空中飞得迅疾

不是要尽快捕捉什么

就是要赶紧躲避什么

燕子飞时能倒飞将是很好

燕子在迅疾倒飞

一定是在快速剪切什么

→立秋

夏天,和肥肉有打不完的照面

立秋清丽

忽然就站在身边

想抚摸立秋,立秋清瘦

夏天的肥肉突然没了

傲骨般的立秋说来就来

→丝

土豆切成丝,茄子切成丝

辣椒浑身通红

雨要下成丝

蜘蛛会出来补织几下网

要切的,切到细如发丝最好

扯出一丝想法

后面必是很大的线团

→荷叶上的一滴水

荷叶上的一滴水是从荷花骨朵上跌落下来的

花骨朵想打开

一滴水更是停留不住

很可能跌落荷叶上

花骨朵上的一滴水是从哪儿来的,没谁要知道

一滴水情不情愿

都得从花骨朵上跌落下来

正好跌落荷叶上

花骨朵完全打开,藕上不知道怎么有了水珠

蜻蜓落上去,风摇动花

藕上的水珠滑落

但往花里滑落

那滴水刚跌落在荷叶上

荷叶上就跳上一只蛙,那滴水得滚动一下

或许一下掉落水里

摇晃大发劲了,水珠从花里甩出

一滴水摔落蛙背上

还得往下摔落。没从蛙背上摔落前

蛙带上水珠跳下荷叶跳进水

→女子莲

莲叫荷,叫芙蓉水芙蓉,还叫芙蕖

女子叫荷叫莲叫芙蓉

很少或者没有叫芙蕖的

出水芙蓉,有这样的女子

叫荷叫莲的女子也不是更能藕断丝连

荷花很多开了,很多打着骨朵儿

很多开过火了

有些事不是一阵风的事不是几阵风的事

出水芙蓉般的一个女子,还能继续芙蓉般出水

出水芙蓉般到死,死了还能出水芙蓉般

不管过了多久还能出水芙蓉般

这是在一个人心里永远出水芙蓉般

→楼兰王

楼兰王站在城堡上

风吹瘦牛羊,马陷尘沙

水和女人失踪

最后一个姑娘摘不着水果

骆驼远去

驼铃声再不能清脆到清亮眼珠

有比战争强悍的

楼兰王不坐回王座,也不想动

楼兰都不动

→沉睡进辽河成泥

沉睡进辽河

瘫软成泥,沉落在河底

从身上流过的河水都是一样的气息

辽河有情

流在无情沧桑里,流到瘦

很多河床裸露

月光清冷

清冷地打在河水和河床

→大天晴

下很长时间雨

天放晴。云是天空的客

到时候一点影儿都不被容留

天空晴到只有太阳

瞪着眼,却在参禅

眼里空无一物

包括下面的人间

→鲜太阳

下好几天雨,很多天不开晴

有时黑夜连上黑夜

夜黑的时间很长

忽然出太阳了,太阳就是鲜太阳

太阳从来不会中毒

鲜太阳的光线生出来鲜到白生生

人要中毒,还是能冒出鲜到白生生的想法

隔一个一个的夜,总是那般日出日落

太阳就不是鲜太阳了

出鲜太阳,最好光线先照旧物和故人

老太阳老早就布施

比罪孽

比经文都早都老

→暴雨砸

暴雨砸在水上,再平常不过

坟刚埋好

暴雨有什么要往出砸

暴雨砸在荒芜之地

也不是什么都没砸到

冰故意扔进暴雨里,暴雨里有遗落的冰

冰面上空

或冰山上来场暴雨极不可能

光头情愿被暴雨砸,挺到一动不动

美好暴雨般

没谁出来挨砸,还是到处躲

只看见暴雨

没看见绝不相信美好会暴雨般

暴雨来得突然

不砸了,将下成大雨,下成小雨

→黑透

阴一天,云越积越厚

阴到晚上都没下雨

电还停了

也不想抽烟点蜡烛

任凭黑黑透

黑透了,躺下来睡觉

睡着后

会有更黑的事发生

鱼群浮上水面,水面挤满黑脊背

纸被墨汁涂死

黑狐狸钻出洞穴

身边的黑暗走不完

黑油漆却在桶里异常沉静

翻了个身

黑在有力地裹紧。棉花

可能还没绽出棉桃

李白像一场雪,同样遥远

→电焊

大白天大晴天

焊电焊不算什么

可一个人在夜里,在雷雨之夜

一个人的雷雨之夜

一个人在焊电焊

→都

闪电还有雷雨都在外面

一家人都在屋里

都在跟前儿

都谁也不想谁

都觉得大闪电

大雷雨都在外面

→事实上的青藏高原

事实上,青藏高原在长高

长高到天上

雪山更在云之外

人在下面仰望

直到妄想望到

青藏高原都长上天了

天空的闪电雷雨不停

下面满是眼盲耳聋者

没什么能来得及了,好像

什么都没用了

→说,唐诗宋词等等

说糖,糖甜,甜到苦。苦到有毒

说酒

饮到晕倒,饮到迷糊

醉到被毒掉

说唐美人,说宋美人,交媾

有把自己搞成僵尸的可能

尸毒确实不好解

说偏往笼子里钻,在笼子里叫唤

叫唤到可怜可悲

说跳舞,不戴上头套手铐脚镣

迎风起舞

戴上蹦跳好看不了

说身体在现代,穿上古装,叫心腐烂到古代

别说自己演化不成恒星

老当卫星,不愿自己玩转

说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咱们认可他们

说他们生长千年几百年以上

长参天了。咱们要长,长到天外

说乖孩子不好,乖孙子乖重孙子定是孬种

说不乖,不乖到天上地下,探个究竟

说古董可以研究、收藏、把玩,但不贩卖

说不以贩卖古董为乐,最后贩卖到自身

说古城墙残留,跪倒在时间里

我们就是自己的时间

说他们都在地平线这面

往前赶路,吞咽、咀嚼、吸收、排泄

说我们回头、怀旧

又说迈出一步无不新鲜一步

被说成新鲜而古怪,并且不绊倒

→人色

菠菜叶的一面有一面的绿

另一面有另一面的绿。菠菜梗绿到泛白

西红柿没熟透,里面的籽儿发绿

水龙头里的水,勉强说是无色

扎菠菜的水就暧昧了

没洗完菜也得方便一下

尿有尿色,白往卫生纸上白墙上白贫血的脸上白

白血病的血里白

黑不光往墨里黑夜里黑阴毛上黑。白到无情,黑到无罪

外面正赶上颜色很多的季节

偶尔望出去,满外面颜色

就一个人洗菜

瓶子里的醋、酱油、香油蘸满各自颜色

盐、味精老在白。经血无不红,白带无不白

灰指甲无不灰。肿瘤肿得不是好红

心肝肺下水自有心肝肺下水的颜色

未被折磨的颜色地道、纯正

葡萄酒有叫干红的,正宗白兰地白在法国

人是何等颜色

被瞅见、扒开、切开、撕开

会知道,或者怎么也看不出来

→等

等到很物质

等到很精神

物质到膨胀,膨胀成气球

精神到瘦,瘦成针

还有相遇时

→母亲的温度

母亲不出走

最后的家,只有母亲留下

母亲有温度

可母亲没有温度计

温度计都碎了

→啤酒多深

一杯啤酒有多深

一瓶啤酒有多深

一桶啤酒有多深

一池啤酒有多深

全喝光了,我醉到多深

→就想

想就疼

有距离就想

距离太远想到疼

很近了,你是药片

止疼,药掉距离

→搬运工

把自己搬运到这了

是所谓的光阴的这了

不过如此

我找谁罢工

→鸟巢

叶绿了。鸟巢是用枯枝搭的

鸟巢不干,里面雏鸟最湿润

雌鸟还能回来

雏鸟还在

鸟巢干枯不了

→六一

这一天叫我惊觉

孩子拉起我的手跑

我跟不上他,不可能跟上他

他在长翅膀

我在拔身上羽毛

我秃裸到必须重新认识自己

→水洼

雨后的水洼新鲜

孩童出现在水洼身边,要是我头一回看见他

孩童也是新鲜的

孩童越小,越想趟过水洼

我只会瞅孩童趟过水洼

我只会绕过水洼

→手扶拖拉机

左右扭

上下颠

扭扭扭

颠颠颠

妹妹刚才还站在高高坝上面

哥哥瞅一眼

转眼就不见

→夏夜

夏夜之色幽会、偷情般

夏日里的肥肉放进夏夜

皆爽身成瘦肉

尘灰纷纷落稳休息

夏日是气体,夏夜是膏状体

在夏日轻易虚无

夏夜里,有的是随意可以握住

夏夜里葡萄的触须、蜘蛛都在暗处

我走动,我不停下

我伸出触角、爪子

在夏日我是肿块

溜进夏夜,我能好好消肿

→水月光

月光的水里,被弄空,把器官弄到平静

大静之初是源头

最后的大静也快到了尽头

被杀

将被杀尽

折断蹄子把蹄子揣回身体

连蹄子扣问道路的余温都散尽

嘶鸣、咆哮是何等蓬勃,裹挟在血液的江河里奔流

如今,月光的水里,也只能稀释到无形

它们的踪影被淹死

水月光平静,不见波浪

水月光里,骨头被浸泡出来,甚为清晰

→拆人

人是好建筑

内里有骨骼、肌肉、脏器、血液、经络等等

外在的有皮肤、毛发等等

说人是好建筑时,不是说人只有外在的空架子

精气神、魂魄、思想、气质等等得在里面居住

并且不可搬离

人要是把自己拆了,只能说怎能这样呢

要是去拆别人,还是只能说怎能这样呢

拆自己拆别人指的是不一定把整个建筑都拆了

拆自己拆别人都不人道

被光阴、意外拆了,是没办法的事

→人群往前走

往前走的人群高矮差不多,差一个头高差两个头高

最多差几个头高

我要是高出人群几个头,就能看清人群到底往哪儿走

走到底究竟能走到哪儿

也能回头看明白人群后头跟上来多少人

人群边走边交谈,正常往前走。人群也会往前走出巨大沉默

还会走出死寂般沉默

想突然转身站住,甚至迎着人群往回走

可我还是随人群往前走

走到是整个人群往前走,绝无一个一个的人往前走

→雪花骨折事件

雪花之身有精巧的结构,有肉眼看不到

也无心去看的精微

白茫茫

挤压踩踏过后,雪花群体骨折

雪花群体骨折

虽然在雪里相互流传,但在人群里构不成事件

→雪地上吸烟的男人

烟,熏烤他的肺叶

脚下用雪铺就

身陷其中将成为宗教,新鲜的

像肉中裸出的骨头

烟缩短,烟雾一点点飘散

身体有如储满货物的仓库

所需的,随意取出。云

抖落一身琐屑,天上一派轻松

男人扔掉烟头,葬了一些雪

→雪山

雪山上,除了雪之外,其它的都多余

人来了

上到雪山。看到飞鸟匆匆飞过去

都不鸣叫,飞鸟怕把叫声多余在雪山上

人也赶紧停下想法

雪山上简单

站长了站久了,人被简单到不好意思

得停下所有想法

人怕一点儿想法都没了,人怕空掉

被简单到只剩下一点儿想法时

从雪山上退下来

雪山上下了雪。除了雪,其它都多余

→土匪走在雪地上

土匪在雪地上走,身后留有踪迹,兽也能留有踪迹

雪地里闯进土匪

雪地处女之心般铺展好

土匪走在雪地上

雪于脚下冷傲。可能来生才有巨大的擦拭

走进雪地前,土匪把枪擦到锃亮

阳光里雪地刺眼

土匪行进在雪地上,雪地继续向前铺展。前所未有的围困还没到来

月也冷傲出来

土匪在雪地上冰块般挪动,腰间的枪、靴子里的匕首坚决冷硬

土匪的尿撒在雪地上,血流进雪里

这样的异样,进入雪地的,或许能注意到

→雪中炊烟

雪是从天上来的,每朵落下来不惊慌不碎散就好

落于地,踩灭了也不后悔就好

飘落半空能遇到炊烟

炊烟向上向远飘散

雪落到房屋上还有窗台跟前

蹲在灶坑前烧火的人不咳嗽没病就好

看见外面的雪堆得很厚,也不觉得有什么压着就好

还会多留意几眼灶坑里活得好好的火

外面下了很厚的雪,屋里还没谁出声

没人屋里屋外走动

可能雪再厚也只能,也只能全部压在外面

外面的棉花地里,棉花早没了。它们不像炊烟一样能遇见雪

开够了,雪都安心落下来就好

棉花都暖在身上就好

屋外雪停下,灶坑里的火开着

炊烟都在雪上面

→雪后

雪刚停,走在雪地上,没人说话

怀里抱的婴孩还没有想法

一个姑娘的胸脯埋藏进最深的雪

上面的雪,最纯情的目光才能消融

一个男人走不出最大的雪野,也不愿嘶喊

酒坛还没开封

等很久那坛酒还在等

一颗萝卜遗留土里,身上盖满雪,彻底冷透

僧人走出禅房,站到雪从来没下过

→中国诗歌的脸

-------“中国诗歌的脸”诗人影像展

向这些脸上刷抹,涂料都要有气无力地滑落

这些脸不是面皮

搬出这些头颅的雕塑,时代得重新掂掂重量

把诗句一发发压进枪,点射狂扫,打瘪那些膨胀

打掉那些虚浮

像狂暴的天气过后,天地获得一片清新

角力过后,他们聚在一起凝神

陷入最深的沉静

→2009年2月23日11点36分

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

----------致树才、林亚萍夫妇

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新生儿室里的一个女婴死亡

2009年3月3日23点35分,女婴的尸体还是尸体

2009年3月3日23点38分,女婴的尸体还是尸体

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以后的春天有可能愈来愈暖

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以后的一个女婴的尸体只能愈来愈冷

2009年,春天没了就没了,2010年可以再回来

2009年,一对夫妇的女儿说走就走了,2010年的春天也不能回来

假如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之前,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之后

新生儿室里的那个女婴都没感染细菌,女婴就还是女婴

2010年的春天,2011年的春天,2012年的春天

女婴就有可能是会走路的小姑娘,就有可能是会叫出妈妈爸爸的小姑娘

就有可能是会喊来妈妈帮忙扎小辫的小姑娘

2013年的春天。2014年的春天。2015年的春天

但是,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女婴已是尸体

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之前女婴在新生儿室已感染细菌

2009年2月23日11点36分之前女婴的妈妈还没剖腹产

2009年2月23日11点36分,女婴真不该来到世上

2009年2月22日11点36分,女婴在母亲的子宫里,母亲的羊水温暖

2009年2月22日11点36分,女婴的父亲心里装有很多春天

2009年3月3日23点34分

女婴的父亲母亲的心与女婴的尸身在随后愈来愈暖的春天里愈来愈冷

→圈套

——悼吾同树

对于给你设计的圈套,你要终结掉

除了死亡你不想再爱别的

死亡大为光亮起来,彼岸完全清晰

你发现身体逐步被盗空,剩下的壳易碎

物质有家,精神当弃儿。酒没必要酿下去

咽下的,都不是滋味

重复成索链,上面有锈迹,老套陷进苦闷

捆绑得愈来愈紧,最后的一紧致命

→低处

——献给知青

从城市被拔出,甩向低凹处。几十年后

身体里的疼痛很难最后搬尽

随处撒落,但都是

不服水土的植物,根受到损伤,低凹之地饱饮不了光

城市才有一种生长

城市在高处。不仅仅是在漂浮游荡

更向更低处滑落,能见着的,全部破碎得无有着落

包括自身。亲人的手

想伸也伸不到

低处,摔落时,没被最温暖的手接住

→阳光老少年

———赠齐晓阳

任尘霜在头上堆落

老少年不肯老去,抽出阳光的发丝闪亮在头上

作古的老友永驻心头

杯中之酒浑浊却不残留

不想让沧桑雕刻一脸

与文字的恋爱今生没有完结

常是少年心,脸不仅因酒而红润

文字像俏皮躲藏起来的姑娘

老少年老是能找到她们,满眼热恋的眼神

少年已老,但每回的恋情都要热烈到碰响阳光

阳光中,老少年醉掉,酒气呼出

文气在身体里混合酒、血液、肝胆

再来一番精纯的酝酿

→平原上的汉子

———赠晨哥

辽河老渡口的落日,像你一时沉落的心脏

光阴杀伐,周遭血色浓重

你要把沉落之心抓出抛起

不做早晨河上虚幻游荡的雾气

涉水微凉,辽河只在身外流淌吗

汉子身下要有追风的马匹

向平原之外踏去

平原上已是几季收割?谷物各有去处

留下茬秆挺立大地上

那些尖锐没戳进汉子的脚板

却戳疼你的心

你的心要狂烈跳动,不能扁平在平原上

逆水行舟,是汉子都要吼吼

篇章铺满平原。这时

你身下的马匹,马蹄走的有没有比河水流得舒缓

→真实的羊,干净的云

真实的羊不干净,身上脏污

不拉稀的羊有可能干净

羊粪蛋一颗一颗的

干净的草不拒绝病羊,病羊的叫声没谁说不干净

病羊把草吃光,可能病会好

云有雨,云就说不上干净

云把雨下没了,云才能重新干净

把羊杀光,把云吹没了

地上天上还是不干净

→四行人寺于坚

脑壳在亮,有脑子藏于里面

头发一长出来很容易是草

常剃度才好,自身做寺院

诗在人寺修行

→黄河

黄河流直了,是何等样子

黄河往清流

也不是黄河了

黄河沸腾、咆哮,才是本来的黄河

日头在黄河里滚动过

黄河有血与泪,有情有怨

只身奔赴塞外

饮尽刀锋、马蹄和冷月

黄河俯身而流,流到浓重

黄河挺身而起

会抖落出亿万雕像

黄河流到黄河号子发干,身上落满尘灰

黄河即使风干成布匹

也要做大旗

当空猎猎,天地再大

难以容纳下一河的沧桑

→长江

江水一流过去

就有了江南江北

水墨画画出,且墨迹未干

北方来的一匹马立于北岸

站到蹄下铁掌烂掉

脖子上刚烈的鬃毛柔软进风

一身风霜逐一拆卸

南岸有童子横卧牛背吹笛

两岸桃花、杏花风吹还不落

江水醉饮月光,满身江水和月

江水流不完

就还有南岸北岸。两岸人坐船上岸

醉心于恋爱、温暖、湿润

→长城

长城不会没

长城再往长修,能修向哪儿

在长城上行走

能走到尽头的都有谁

兵卒没一个走完长城的

兵卒都守在各自的烽火台跟前

向远处烽火台观望

走在长城上,长城就在脚下

过长城,可到关内关外

长城没往高修

也没往远修

长城上不再站满兵卒

长城并没轻了

长城横亘,横亘大地上

地下埋有王者

长城在王者上面横亘

→干净的麦田干净的麦子

要是麦子成熟,麦田失一场野火

灰烬都被吹光

麦田是彻底干净了

有处子处女前来收割

没遗落一穗麦子

麦田真是干净

馒头养活的人也无忧,无忧到飘逸

麦子就没白干净

→水夜

走在沙漠上,水断绝

出不去

遇不见绿洲和人

天不下雨

夜来时想夜如水

在沙漠上是在水底

想夜的最上面就是水面

有风就起波澜

谁能在夜的最上面

看夜的水面,起波澜

→蛙鸣

蛙鸣,要是都等不来另一半蛙

蛙天空会暗淡,水也要睡

另一半蛙到来之前

有的蛙鸣到爆裂

蛙鸣全停下,最好所有鸣过的蛙全抱对

最好一个没剩下

抱对的蛙在水里

水就是爱水,爱水流成河

抱对的蛙没分开之前是一体的

能叫做蛙之舟

蛙之舟能泊在陆地上水中

蛙鸣渗进水

泥土

蛙皮被蛙鸣涂抹

蛙鸣钻进体腔不出去,在里面有回声

→草原

草原长草人身上长毛不奇怪

来在草原,只有人没裸身

风吹草原上的草

风吹牛羊

马身上的毛

人没来草原之前,可以把身上的毛剃光

来在草原,草原失了一场火

草原没失火将是大好

也不要把草原上的草连根拔净

可以在草原上闲逛

连草原上的草被吃

草都万般柔顺

人在草原上闲逛,身上的毛来之前剃光了

还不裸身,会闲逛到不好意思

在草原上逛长了

人将是草原上的硬结、死结

人来草原之前带上袋子最好

在草原上捡草籽,捡满袋子背出草原

在别处再种出一片草原

草原不停往出长草

人身上往出长毛

→长刺

看到别人身上老爱长包,我就想往出长刺

很多人身上爱长包

不知道是憋出来的是病出来的还是怎么出来的

更有可能是坏出来的

我身上往出长木质的刺金属的刺有想法的刺

有意无意往长包的人身上碰撞

把他们身上包刺破,包里流出的

有血水、脓、委屈、气闷

还有的包不知道往出流什么

后来,有的长包的主动往我身上碰

有的长包的见我就躲

身上长包的多,长刺的少

我想更多的人很多时候不知道身上长包

长许多包也不想被看到

我只想身上往出长更长无比尖锐的刺

刺最不好刺的包

→狙击

走在街上,往附近楼上张望

妄想找到合适的制高点

把自己隐藏好,眼和枪口紧冲外面

狙击目标鬼到也在潜伏,甚至只是种种无形

其实全奔明确目标去了

那是种大潮

狙击显得无用,何况即使有枪也没子弹

有子弹也不够用

很多狙击潜伏到毫无意义

走下制高点,也用不着有人瞅到

自己有感觉就好

混在人群里,没谁看出我刚才干什么去了

人们的眼光还是那般贼亮

弄得我眼里射出贼亮的光才能和别人一样

→肉香苞米

苞米烀在锅里,苞米肉香从锅里冲出

苞米在锅里更为熟透

揭开锅,蒸汽散尽,苞米的身体打眼

苞米的肉身体往眼里掉

苞米用肉身和肉香打击眼、鼻子

是很受用的挨打

烀熟的苞米,黄昏,不太亮的灯泡全黄着,简直还要颤悠起来

苞米去占据肚腹

黄昏去占据天地

灯泡的光去占据屋子

女人往炕上撂褥子铺被

女人用她的曲线在她身后有意无意勾勒

外面没擗下来的苞米还能很好地过夜

有苞米皮包紧,也没裸身

→擦玻璃

玻璃一面擦到干净

另一面越擦越脏,脏到玻璃透不了亮

擦玻璃意外擦出一面镜子

玻璃擦到彻底干净

干净以后继续擦,玻璃干净得要命

看上去好像擦没了

玻璃越擦越干净

玻璃隐藏的裂痕被擦出来

越来越多裂痕擦出来

对于玻璃来说很不好意思

玻璃实在不好意思,就有突然碎掉的想法

擦玻璃看看天,地里棉花要是刚绽放

摘下来擦玻璃

→熟悉和陌生

酒熟悉酒鬼

喝进夜,灯火已完全熟悉黑暗

血在各自熟悉的身体里流动

等待被刀熟悉

男人熟悉女人的身体女人熟悉男人的身体

男人进入熟悉女人的身体还是陌生

刀要熟悉所有的血,刀得扎进所有身体

灯火完全照亮黑暗

灯火之间会突然陌生

没有黑暗的夜里满是酒鬼

酒鬼与酒鬼之间,是熟悉还是陌生

男人熟悉女人还是陌生女人

比如雪落到冰上

→水到渠成

浇完菜园浇稻田

菜园多大,稻田几亩,的确已注定

跟着水流走,流水不回头

水流顺着沟渠走

流到该流到之地

在我视野之内,还有荒地未开垦

荒地何时开垦

开垦出来种上点啥无需算计

水流满稻田,水还要往别处去

我没用铁锹再去挖水渠

就跟一股水流走

走到水流累了

走到我躺下,张开嘴

水可以流进我身体里歇息一下

→致某诗人

想我们是一些胃痛也要喝醉的人

想我们是好人也要去流浪的人,想我们不愿蜕皮也是难以光鲜的人

咀嚼苦嘴里不会多说,有点土豆吃就够了。黑暗里埋藏着

一块块的热情,听到上面有人走动,我们不着急呼喊

他们感觉脚下的土地变得温暖他们定然有耐心挖掘

现实闷热,身体容易出虚汗,我们成不了现实的王者

→致某诗人

故乡与异国两条蛇纠缠在心头能诞生什么

皮肤快被啤酒浸泡到了,啤酒皮肤有各自的颜色

牙齿间留有白酒,浓烈起来就要被点着

李白的月亮,杜甫的月亮

挂在树梢。时间,越酿越苦的酒

泡黄老照片

一条陌生的蛇爬过

→阿克库勒湖又叫天堂湖

乌孙古道是天山南北麓的古道

阿克库勒湖在古道深处

阿克库勒湖离人间烟火远

2007年前没一个人来在这里

2007年前,阿克库勒湖都是天堂湖

一个人来在天堂湖,天堂湖还在人间烟火远处

很多人来在天堂湖

很多人来在天堂湖之前

天堂湖在几座雪山之间安神

海拔3000多米

很多人一来,天堂湖大把降低海拔

→好人童声合唱

好人都有童声

和小孩一块童声合唱

坏人的童声没了

他们没法和好人小孩一起合唱

好人和小孩就说,那你们唱不了

就来听我们合唱吧

童声合唱开始,坏人就不乱动了

坏人们注意听

听好人小孩的童声合唱还可以

就有些着迷,还有的坏人听睡着了

坏人们听童声合唱,听得不怎么动弹了

好人小孩不疲劳,不分白天黑夜地唱

坏人们都不怎么乱动了

哪儿都不乱糟糟的了

好人和小孩的童声合唱

就怎么唱怎么亮堂堂的了

→大蜜蜂大花,人还是那么大

蜜蜂比拳头大,比脑袋大,篮球般大

花也得往大开

要不,得被大蜜蜂压坏了

花身子要比磨盘大

花还要大

大蜜蜂飞来采蜜前,花要赶上房子那么大才像话

要不然,大蜜蜂不好意思落在小花上采蜜

大黄蜂、马蜂子还是那么大

它们在大蜜蜂眼里都是小玩意儿

人老长不大,还是那么大的玩意儿

蜜蜂都那么大了,蜂王、蜂巢得多大啊

花有房子那么大,有很多东西可以住进去

花直接叫花房也行

人还是不大不小的玩意儿

但人真是高兴,大蜜蜂大花

很多人住不上顶大的房子

可有那么多蜂蜜吃不完,不愁吃光了

倒是花那么大,给谁献花献不动了

→暴力刀

暴力刀喜欢直线,不喜欢抛物线

抛物线有噬骨般忧伤

好刀锋在身,暴力刀就是贵族

锈纯粹无赖

决不容忍其上身

暴力刀进入躯体,用血解渴,用血淋浴

挑、刺、砍、剁、戳、割、切

钩,锯,锉,暴力刀不发展这样的事业

暴力刀耻于软刀子所干的事

软刀子们爱眯缝眼

暴力刀瞪圆眼

暴力刀会在鞘里休息,而软刀子没明着的鞘

暴力刀不是被折断的

落进王水中散花儿,显然遭了暗算

→灯泡好天气

灯泡突然灭掉,拧下来一看,钨丝断了

灯泡彻底死掉

钨丝不断,不停电

开关打开

灯泡都有好天气

220伏,灯泡的天气最好

低于220伏,380伏,灯泡的天气不好

在阴天、黑天,小屋里

需要灯泡有好天气

我不是瞎子我就需要

我不睁眼瞎,我还需要

我失眠,能用上灯泡的好天气

在灯泡制造出好天气的屋里

人死了或人在大荒之地,灯泡咋亮出好天气都没用

→春天,地上英雄,林子里有鸟。

天好到没法再好时,天上的蓝滴到鸟脑袋上

林子里有的鸟,脑袋是蓝的

有的鸟啄火

把火涂抹羽毛上

林子里有的鸟身上是红的

林子里有的鸟飞窜、蹦跳

在林间空地,灵动到爪子像在踩弹琴键

天上神仙不往地上掉

地上英雄不往天上跑

地上的英雄长不出羽毛和翅膀

地上英雄只能想想

想到很多,把复杂的想到简单

单纯到极点,就有极大的快活

在地上、在人间、在众生中,历经复杂

获得极大快乐的人就是英雄

地上的英雄,想飞飞不上天决犯不上失落

→麦田的黄昏

很多黄昏赶来后,麦田里的麦子成熟

麦地上是个大黄昏,天空无限大

麦田大到无限,才能够与天空一样大

麦田不能无限大

黄昏渐浓

麦子彻底成熟后

黄昏消失。第二天再赶来,麦子已经没的可成熟

黄昏还要再来

第三天,黄昏赶来,麦田里一地麦茬

大黄昏里装有许多空麦地

麦子成熟前,黄昏里的麦田要是足够大

麦子一定是向更浓的黄昏

远处的天边长去了

→唰唰唰

唰的一下拉开夹克拉锁

春雪下得迟疑,来了妄想回去

雪边下边化掉

闪电在雨季唰唰唰地闪

随后还是听出雷声患有慢性病

老式电影放映机的呼吸最为均匀

向以前回望,到现在只不过唰唰唰几下

树叶头发在应有的季节里下落

满地树叶头发的尸身

是不可预见的变故突然来临。有快车

从身边唰唰而过

自己是把自己放慢的行人

都在练习唰唰唰的刀法

花蛮有耐心,无不一瓣一瓣打开

→刀,女人

刀尖是尽头吗

女人的大腿根是尽头吗

最软的女人,暗藏刀锋吗

行走在锋刃的女人

是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处女拿上一把没开刃的刀能去干什么

一把刀在一个女人身上折断能表明什么

→古城墙

古城墙孤独得紧

用不着围住什么,只是被围观

古城墙孤独得痒

没有打马而过的,只能去回想

越想越痒

痒到盼望什么上来都行

最好马上挠死它

→枪,子弹

枪是子弹老大

枪让子弹何时出去打

子弹就何时出去打

枪让子弹打哪儿打谁

子弹就打哪儿打谁

枪管黑社会般深而黑

子弹一旦被黑社会打发出去

从来都是直接、简单而狠

→老虎

和老虎不认识,真是相安无事

想结识老虎

商量好了

让老虎跳进我身体里

世上没了头老虎,我身体里竟然藏头老虎

然后,我足以虎视眈眈天下

→大风沙

风裹挟沙,风不是风,沙不是沙

风沙是一体的

风归耳,沙入眼

你嘴没在我嘴

你的嘴抿到很小,还不说话

我耳尽是风

眼尽是沙。嘴里咀嚼以前的话

眼看归于大风沙

→红

春天有红的部分。有的乱红

有的鲜红

红得贼拉拉的,是谁呢

人身上兽身上有流动不停歇的红

流出红,红得凝重,红到发黑

阳光中藏有红

光阴不在前程上点火

光阴暗淡,前程落下灰烬

→姑娘

放眼望去

姑娘小的小,老的老

踩破壳,下面即为泥坑

一脚一个泥坑,即为跋涉

泥坑都是死的

不是有意思那种活

老姑娘老到成活的牌坊

该称老姑娘老人家了

→大布衣

用一块大布做一件大风衣

做一件大氅也可以

穿上大风衣或披上大氅

我是大布衣

看桃花,饮春风

桃花大布衣,醉鬼大布衣都不错

除此之外

我还能做怎样的大布衣

→子时

都说子时是鬼魂最闹腾的时候

半夜子时是指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可惜我那时在熟睡

要不然,我想叫心里的鬼去外边会会它们

索性在那个点儿我就不睡了

等着亲自会会它们

→下半夜到天亮

下半夜睡不着呆到天亮

打灯,灯陪到天亮

灯泡的钨丝不断也不突然停电

就不要说自己太孤单了

灯泡兄不是一直陪着吗

还有被折腾得可以的书老弟,打开又合上

在地上晃荡累了,再去压压床哥们

→雪月冰美人

冰美人走在雪上

走在月下

她是要走向春天吗

还是走了几季还没走到春天

她要走向男人吗

还是从男人身上下来后,向很远走

→风花破

风把花打开

风把花惹到怒放

花的破绽里满是风

风占有

天下最美的破绽

→鬼花

鬼不爱说话

爱种鬼花

最美的鬼花浓黑,美到黑咕隆咚

人间罕见黑花

偶尔见着的,是从鬼那边开过来的吧

→和春天说几句

我所知道的春天有几十个了

我来时,春早来了。我不在,春天还来

春往出拿芽拿苞拿骨朵儿

我生想法,生病。长块垒,但不好拿出

鸟能把鸟叫声随意往出拿

老春,该老道的可以了

我当人也该当到劲道的可以了

→破花

花开,露出顶大破绽

花谢了,是不攻自破

花落地上,随流水

花的破绽没了却是破花了

→驴子打滚

驴子在地上打滚

边打滚边叫唤

嗓门最大的哑孩子

正遭遇突如其来的欢乐

哑孩子有欢乐也不会说

哑孩子更多时候沉默

很难抱得动驴子,抱哑孩子就觉得沉重

驴子在地上愿意多打几个滚

哑孩子还在沉默

→喝牛奶

白色的牙齿没用上

白床单铺在床上,到晚上准会用

坐在椅子上喝牛奶。听外面飘落几朵雪

雪在下,并向更远的前程上铺

雪在手里,化了还是没有用

白牛奶在白瓷杯里减少

眼睛看不见,瓷杯与牛奶是不同的白

盲童坐在椅子上喝牛奶

→拒绝不了一匹骏马

拒绝声音的孩子,拒绝不了一匹骏马

马蹄敲击坚硬的地面

敲击骨头般的地面

马蹄铁一路敲打

没有声音只有狂奔

跨骑骏马的聋孩子让风声敲打声愤怒

风发出的是

想把马上孩子撕碎的声音

敲打发出的是

想把桀骜不驯之心钉死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最终驯服,不再发怒

纵马狂奔的聋孩子,狂奔到怒放

→种小土路

用脚用蹄子用爪子

拿车辙在荒草甸子种小路

小路种出来,长到清晰,但向远模糊

那是小路往长长

车辙中间,草、野菜还往出冒

路两边也是。野花也是

它们不是种出来的

秧苗是种出来的

秧苗在小土路两旁不远处铺展

没受阻拦的话,就铺展到房屋跟前

河流、树林会隔断它们一下

它们越过去就行了

房屋有的刚种出来

有的长几十年了

小土路没有长到慌乱的

也就是说,没有愣神儿、不知去向的

在荒野深处也不慌乱

小土路往村子往人家那里长

停身人间烟火里

→下大雪,好像丢了东西

呆在洞穴里的东西,贴紧身体拿皮毛取暖

它们要等雪停下,到外面找东西吃

它们不找卧室里挂着的皮毛

好像它们没东西可丢

那样的东西也不是它们要找的

尽管那曾是它们身上的

雪下到烦心

有人穿上皮毛后脱下,脱下毛皮后穿上

好像要到外面去,好像要到外面找东西去

人总是有东西要丢,有东西可丢

丢就丢,好像不值得找

还好像不想找。雪停后

被雪埋住丢的东西不容易找到

→蚂蚁,点点滴滴

蚂蚁,在地上点点滴滴

在没全部被踩扁之前、没全部被捏爆之前

在没全部被忽略掉之前

蚂蚁长好翅膀

要全部飞到天上去

飞到天上去之前,蚂蚁喝了酒

蚂蚁们飞在天上

可在地上,才有它们的点点滴滴

它们就往下落

下起蚂蚁雨

蚂蚁雨扬扬洒洒

蚂蚁雨的雨滴滴落地上,很容易散去

它们重新隐没于洞穴

刚才下了蚂蚁雨,但是落在地上

不见它们点点滴滴的痕迹

→蝌蚪的异样

蝌蚪都是黑的

没有紫的、蓝的,更谈不上花红柳绿

花红柳绿到放荡

花红柳绿到叛逆

蝌蚪都是小蝌蚪

一颗蝌蚪不长前腿,不长后腿,尾巴也不变短

过去很多天还是小老样

这颗蝌蚪就可以叫老蝌蚪

老蝌蚪愈来愈尴尬,尴尬到死

一群蝌蚪、一河蝌蚪都成老蝌蚪

那不就是一代蝌蚪几代蝌蚪的集体尴尬吗

一代蝌蚪、几代蝌蚪都尴尬掉

是它们自己尴尬掉的,还是被尴尬掉的

蝌蚪们抖动在水里,黑在水里

它们是不是河里水塘里的一块块阴郁

过不了多久,它们有的成蛙,有的成癞蛤蟆

事后纷纷散去,像有的事难成气候

没变故,蝌蚪抖动在水里

它们沉落水底死去,堆积成坟

相互掩埋。水面上有水面上的事

水里有漂浮的、游动的、沉落的、呆立的

水底有蝌蚪坟

→情事

你纯净,有自己的纯净

我污浊

要是你接受我,结果是我污染了你

还可能是你彻底净化我

你纯净,有净化污浊之心

我污浊到自身难以容忍

各自埋头流淌

都改改河道

我能流进你的河床

赶在你的河床有水可流时

不是我的河水只孤独地留在你的河床

一同流,最好分不明白你我

从身体上开口,我是你的支流,或你是我的支流

很难知道在哪儿能流回来

还可能最终一去不回头,带走更多

支流般流出,流走

这样的伤口不好愈合

→蛐蛐叫

注意到,夜晚蛐蛐叫是亮的

一闪一闪,一下一下打

手电筒开关。品尝了

蛐蛐叫的脆

脆皮一块一块,脱落

裸露出里面的甜

蛐蛐叫声离得不远

一匙一匙喝掉鲜汤

蛐蛐

也蛮有胃口

正一口一口吞咽我想享用的

→蒙古长调

那长调压着河流的浪头走,贴紧马的肋骨起伏,翻身上马后去辽阔牧场

那胸腔浓缩一草原的苍茫,倾诉的声音攀上天空的云,要远行摸尽所有牛羊的头骨

仿佛酒坛悬空倾倒了多年,毡房里还有醉得不够的空碗

发干的脐带要等到最后一个颤音儿才肯脱落

→雷声

有些雷声响得像

忧郁无聊时,缓慢地撕扯布匹

体内的疼不无声,疼

撕裂。有意模仿雷声,并往身体深处响

→蝉鸣

铁铧埋头土里,在行进

执拗之力传到犁把上。撑大哮喘病人的胸腔

一声气力容易用尽,有意再次重来

蝉鸣一心拨开黏稠

蘸日光,蝉鸣把沉闷磨出清亮

→秋之力

秋加深

大地上放出光芒的磁场磁力渐强

云浮在高处羞于自身的浅薄,有意躲闪

大地不停生出凝重,并且缓缓沉入肚腹

所到之处无不陷入沉静

行走于大地,更多地不去外求

质地改变,密度接近重金属

尘与云听命悬浮

大地上尽是深的胸腔,里面蓄满低音

远处

天空向大地俯身

很想看清种种光芒,倾听到鸣唱

2010年8月13日 星期五 阴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2468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