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树.献给老家

作者:韩宗夫

时间:2006-4-06 周四, 上午10:16

《花椒树·献给老家》

老家,那片绿意葱茏的花椒树,为青青的苹果园,织起一道诗意的篱笆。

老家,那些蜂鸣莺啼的日子,我寄情于一片充满灵性的植物,她们为心绪芜杂的夏天,奠定了迈向秋天的决心。

比如新鲜的阳光,比如柔软似帛的南风,搅动了长阡河绸缎般的流水。我的热爱,搀杂在槐花与枣花之间,把老家的忧郁与快乐分担。

啊老家,浓烈纯情的田园风光,在九月的酿造下散发出醉人的淳香,烘托出苹果园酡红的笑颜,装饰了我十岁的童年。

十岁,像一只胆怯的黄毛狗,在狗尾巴草的引领下,迷失于那片绿意葱茏的花椒树丛中。

一部被重新润色的诗篇,我的老家。老家的花椒树。花椒树看护的苹果园。

知了重新点亮了秋天,蚂蚱不慎落在了蜘蛛的网罾中。花椒树掀起了最后的绿色狂飙,日光与月光,携手走向家园殷实的后方。

而我抛出了全部的热情,只留下一颗布衣的灵魂守卫老家。

在绿意盎然的花椒树丛中,安然坐着我的老家,十岁的老家,此刻正伏在母亲的肩头哇哇大哭。

《花椒树·献给姐妹》

在乡村,花椒树像一群活泼的女性,富于青春和朝气,被幻想浸泡着。

在夜晚,它们将变成村庄上空飞行的精灵,每时每刻都在汲取天地之灵气,掠夺那些文弱书生的爱情。

寄生在它身体上的喇叭花泄露了一切,寄生在老艺人身上的二胡,组织了花椒树一生的传奇。

度过夏天与秋天,花椒树赤裸着单薄的身体,仿佛一群涅盘的凤凰。

面对家乡,不离不弃;面对未来,落叶在脚下腐烂,种子在心中发芽。

花椒树,你与你的芳名共同度过了一个贫瘠的年代,你玫瑰一样的刺,早已在我的身体里播下了

热爱乡村的黑色种子。

《青麦地》

死亡的光笼罩着青麦地。

一棵棵青麦,扑簌着银子一样的泪花,沉默中绽射无数锐利的箭簇。

光明在迅速攒集,仿佛大革命的前夜,把一大片一大片青麦地照耀。

祖先的亡灵正云集青麦地,倒置于麦地上空,像一柄柄蘸着月辉的镰刀。

我在青麦地中猫腰潜行,踩着祖先的骨头。青青麦地,还我青青衣衫,我要在黎明之前离开村庄远行——

更远更高的天边,日头擦破了世界的身体,蒙昧中流出了殷红的血,之后散失在清凉的晨风中。

啊,整个世界的光都已奔流而至,青青麦地,让我以稻草人的名义,选择死亡或者坐定青山。

天空在迅速倾斜,我跪在亲人面前,借助麦地而呼吸,那持久恒远的鼓声从麦地深处惊人地传来——

油菜花黄黄的锦缎是五月最高的奖赏,白色蝶的挽歌带我最早朝见了死亡。

死亡,把青麦地的光芒全部收藏。

回乡的路上遇到稻草人

你是我返乡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乡亲,站在烈日下,表情平静,内心吸收了太多的阳光。你反而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快乐,不想惊动正在午睡的亲人。

刚刚荷锄与土地交流过的父亲,把劳动的声音留在了芝麻地里,你保存着这些声音,一张浸透汗水的唱片,一直在你的身体内旋转着,演绎着,自我陶醉着。

你完全可以对我熟视无睹,从少年到青年,从禾苗到青纱帐,从龙卷风到洪水,我又做了些什么?一棵小苗成长的过程,你心知肚明,成长的辛酸历历在目。

稻草人,我的哑巴兄弟,我的眼噙泪水的姐妹,不侍张扬的个性,我看出了你们内心的激动,为了一个浪迹异乡、终于返回的傻小子,流下了滚烫的热泪。我能体会母亲翘首盼望的心情,整天唠叨着,一个整日被人唠叨着的浪子,是一个幸福的人。

在一个让人窒息的夏天,热气腾腾的垄亩上,你独自与一群灰麻雀周旋,你也曾化敌为友,一群俏皮的雀儿,成为你孤寂时的挚友。

与一群雀儿相比,我不像是一位遵纪守法的公民,脚踩家乡的青草和蚂蚁,在庄稼们善意的抗议声中,返回了久违的村庄。

《遍野是花》

带给我一生的荣耀与磨难,村庄,从早晨弥漫的浓雾里出发,在我的幻觉中不停地穿插,不停地膨胀或消隐,那高悬于廊檐的紫晶葡萄,已偷偷被人品尝。

牧着羊群,少年的心保存着村庄最杰出的稻穗。

在经年的草垛间埋伏,在乡村雄浑的阳光下拼命地奔跑……那个年代,我已是村庄最杰出的种子了,我瘦小而柔韧的身躯,被家园的光芒不停地放大,氤氲于整个村庄的上空。

是的,当清凉的井水哗然作响,久困冬季的亲人走出居室,疲惫的心灵布满了阳光的音乐,如同我清瘦的灵魂绣满了谷垛与稻穗……

如今,我身处异地而厌倦异地,我屈膝而跪,捂着灼热的胸口向着家园的方向不停地祷告——村庄啊,粒粒杰出的种子在歌唱,那金色幼稚的声音请你悉数收藏。

又是那些危险与诱惑的季节,在英雄少年的心中已然过去,我羞于开放的梦想,在春日的蜜窖前悄然而萌——

古树。老屋。丘陵。河畔。在晚归的钟馨中澎湃激荡。

遍野是花,梦里的村庄遍野是花。

《落满小米的黄昏》

一粒米使我窥见了家乡,在金灿灿的展示中,大批稻菽类的灵魂,落满了薄薄的乡村。

那时的天空异常迷人,火鸟叼着自己的羽毛,筑起一个比夕阳还要大的巢。

那时的村庄,温柔如水,戏剧性的生活脆弱而又颠倒,羊群总是走在牛群的后面,呵护的鞭子,总是在抵达之前又远离。

黄昏中拾穗的少年,他弯腰如弓,劳动的动作感染着大地。

一粒米穿过人类的心脏,飞向红色的天空——

一粒米中,我看到太阳广大的后方,十岁的村庄,站在高高的谷垛上。

黄昏的背景下,有关村庄与稻草人的传闻,都在一粒米中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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