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名诗To Be Or Not To Be

作者：钱志富

时间：2007-2-10 周六, 下午7:04

千古名诗To Be Or Not To Be

• 钱志富•

（文学博士 315211 浙江宁波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

中国诗人闻一多曾经赞美说英国人十分富于诗人气质，在诗歌创作上富有大才，而且成就非凡。闻一多本人从英国诗人那里获得许多教益，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英国诗人引导了他成为一名杰出的中国新诗人，而且也是英国诗人所创作的那些精美的英语格律诗启发了他的格律诗理论，他提出的诗要有建筑美、音乐美等形式美的主张影响深远，对校正中国新诗发展过程产生的比较严重的散文化的倾向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莎士比亚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产生的文化巨人，文学巨匠，戏剧天才，诗歌翘楚。他的诗歌除了万古流芳的154首十四行体诗以外，还有两首叙事诗，也写得美仑美奂，脍炙人口。其实他的37个剧本也都是诗，绝妙的诗，戏剧体的诗。所以当我们读到莎士比亚的《Hamlet》（有译成《王子复仇记》的，也有译成《哈姆雷特》的），直觉得这个剧本里的每一行都是诗，剧本里的每一个人不管好人、坏人，也全都是诗人，尤其是那位Hamlet，他简直就是屈原和李白，他经历了大忧患，大苦恼，而他的诗歌天才也就在他忧患、苦恼到了极点的时候爆发了出来，而我们的诗人屈原和李白也是那种经历了大忧患，大苦恼，也是也就在他忧患、苦恼到了极点的时候爆发了出来诗歌天才，当然，诗人屈原和李白的大忧患，大苦恼并不是为了复仇，他们的心中另有所苦。

Hamlet与中国诗人相像的地方还在于他在经历了大忧患，大苦恼的时候不仅爆发了出来诗歌天才，而且还爆发了出来哲学天才，所以他的“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就成为了人类哲学史上的一个大问题，也是一个不管是东方人或者西方人都能够共享的一个哲学大问题，其实屈原《天问》里的那些哲学问题也是不管是东方人或者西方人都能够共享的哲学大问题，这就充分证明了大哲学家就是大诗人而大诗人就是大哲学家的著名论题。看来海德格尔所说的，诗歌是哲学的近邻是有道理的。Hamlet的“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人们一般翻译成“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难题”，笔者的同事李其金先生就是这样翻的，文章末尾会附上他的译文，请读者参考。当然，按照译者的理解，译成“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难题”也并没有错，这是符合原文的戏剧性语境的，然而，Hamlet为什么一定要说“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而不说：“To die, or not to die, that is the question”，这就成了一个问题了。看来，Hamlet面临的两难选择并不光是活着或死去的问题，还有好多别的十分烦难的问题，比如要不要复仇的问题，要不要爱的问题，要不要登得大位的问题，要不要孝敬他的生母的问题，等等这些问题夹缠在一块才构成了Hamlet似的大忧患，大苦恼。

莎士比亚笔下塑造了许多不幸到了极点的人，Hamlet算其中比较知名的一位不幸者，不幸到了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的地步。当然，Hamlet是由一些的不幸引起和构成的。先是他的慈爱的父王被他的不仁不义的叔父弑杀，这是一桩极大的罪恶，当然如果这位叔父能够行仁政，顾及天下苍生也就吧了。唐太宗李世民也曾铢杀其兄和弟，但他能够振兴天下，所以万古流芳。可是，Hamlet这位叔父不但弑兄盗嫂，而且迫害忠良，使得政府瘫痪，法律成了迫害善良百姓的工具。Hamlet曾经想到自杀，一了百了，然而他不能死，他不能死的原因在笔者看来倒不是他怕死，或者死了之后也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当然，从诗歌的本文来看，Hamlet说到了哪一个莫名其妙的梦的世界，笔者认为这其实是Hamlet这个伟大诗人的愤世嫉俗式的调侃。诗人一般都愤世嫉俗，而且会调侃自己和别人，这也算得上是人情之常。

本来，笔者想在文章末尾附上原文和译文的，为了需要我们现在就来读这原文和译文（按：译者为笔者的一位同事李其金先生）吧：

原文 译文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难题：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哪一种选择更为高贵，是甘心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忍受残暴命运的飞箭流石，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还是奋起搏击无边的苦海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to sleep, 通过反抗一了百了？死去---睡去，

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仅此而已；如果说睡去能了结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肉体注定要承受的伤心以及

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千百次的打击：那可是一种

Devoutly to be wish’d. To die, to sleep; 朝思暮念的结局。死去，睡去；

To sleep, perchance to dream---ay, there’s the rub: 睡去，也许还做梦---啊，障碍在这里：

For in that sleep of death what dream may come, 因为当我们摆脱了尘世的羁绊，

When we have shuffled off this mortal coil, 进入死亡的长眠还会做啥梦，

Must give us pause---there’s the respect 定会让人犹豫---正是这一点

That makes calamity of so long life. 才使不幸变得竟如此长命。

For who would bear the whips and scorns of time, 谁愿忍受时世的鞭打和讥讽，

Th’oppressor’s wrong, the proud man’s contumely, 压迫者的冤屈，傲慢者的无理，

The pangs of dispriz’d love, the law’s delay, 爱被轻蔑的剧痛，法律的拖延，

The insolence of office, and the spurns 官方的怠慢，德才兼备者遭受

That patient merit of th’ unworthy takes, 小人的欺凌，而他本人仅用

When he himself might his quietus make 一把短刀即可将自己的一切

With a bare bodkin? Who would fardels bear, 全部清算？谁愿意身负重担，

To grunt and sweat under a weary life, 拖着疲惫的身躯呻吟流汗，

But that the dread of something after death, 不过是因为对那死后的惧怕，

The undiscover’d country, from whose bourn 那个神秘的国度，所有行者

No traveler returns, puzzles the will, 有去无还，让我们神迷意乱，

And makes us rather bear those ills we have 从而宁愿忍受现有的痛苦，

Than fly to others that we know not of? 而不愿飞向我们未知的磨难？

Thus conscience does make cowards of us all, 因此意识让我们全成了懦夫，

And thus the native hue of resolution 原本赤诚的决心就这样因为

Is sicklied o’er with the pale cast of thought, 思虑而蒙上一层苍白的病容，

And enterprises of great pitch and moment 伟大而崇高的事业就此逆流

With this regard their currents turn awry 转向，从而失去了行动之名。

And lose the name of action. Soft you now, 安静一下，美丽的奥菲丽娅！

The fair Ophelia! Nymph, in thy orisons 仙女，在你的祷告里面可要

Be all my sins remember’d. 记住我的所有罪行。

顺便说一下，Hamlet的这首诗在阅读的时候一定要站起来朗读，而且要投入Hamlet式的感情来读，要读出Hamlet式的忧患感和苦恼感来，而且还要有哲学家似的智慧感来，不然就读不出他真正的味道来。其实，我们读屈原和李白、苏东坡的诗也不能坐着读，笔者觉得如果坐着读他们，漫不经心地读他们的诗是一种大不敬，是一种罪恶。

Hamlet是丹麦王子，果然有王子凤仪，他在他的诗句中用了nobler这个足以表示他的高贵身份的词。中国诗人北岛的名诗《回答》中的著名诗句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可为Hamlet王族的写照。命运待之不公，Hamlet父子遭遇到残酷而惨酷的命运（outrageous fortune），他们遭到的是迫害和打击，万箭穿心（the slings and arrows）之痛如果能够忍受下来，这当然需要一颗高尚的心灵，当然如果你能够奋起反抗，跟a sea of troubles（千难万险）对抗到底，所谓“伏尸二人，流血五步”，最后与邪恶同归于尽，也许更为高尚。Hamlet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选择了后者，果然与邪恶同归于尽，得到了一个更为高尚的结果，所以万古流芳。如果我们解透了Hamlet这番心思，再来读这首诗的开头几句就好懂了：“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to sleep,”（“忍受，或者反抗，这是个问题：我是要以一颗高尚的心灵来忍受这不公命运的打击，或者以更高尚的行动来反抗邪恶，然后与他们同归于尽”，大意如此）。值得注意的是，Hamlet这位丹麦王子虽然具有某种由于选择带来的犹豫，然而他却有着视死如归的阔大胸境，所以他说：“To die---to sleep,”对于Hamlet来说，死亡不过是长眠。此外，死亡对于Hamlet来说还是一种极好的解脱，死神在Hamlet心中正是一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吧，难怪他说：“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d. To die, to sleep;”（“长眠之后，身心寂灭，痛苦烦恼皆化为一片空灵的境界，真的是值得向往的啊！” 大意如此）。可是，我们的Hamlet在这样说的时候，并没有立即死去，他还是一个大活人，所以问题来了，他害怕死后要做梦，所以他说：“To sleep, perchance to dream---ay, there’s the rub:/For in that sleep of death what dream may come, /When we have shuffled off this mortal coil, /Must give us pause--”，诗人犹豫了起来，他担心自己一旦身体消失，就再也回不来了，所谓灰飞烟灭，万劫不复。其实，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Hamlet在此也可能是借题发挥，而他自己是不怕死的。在他看来，正因为人们都贪生怕死，苟全性命于乱世，所以才成全了世界上那么多的罪恶。所以他说：“-there’s the respect / That makes calamity of so long life/ For who would bear the whips and scorns of time, /Th’oppressor’s wrong, the proud man’s contumely, /The pangs of dispriz’d love, the law’s delay,/ The insolence of office, and the spurns /That patient merit of th’ unworthy takes, /When he himself might his quietus make/With a bare bodkin?”中国古人说：“寿高（so long life）多辱”，其实在一个不公正的社会之中，寿低也多辱，生命的存在成了一种灾难（calamity），活一天受一个的罪（bear the whips and scorns of time），统治者们经常为非作歹（th’oppressor’s wrong）,得志的小人经常傲慢无礼（the proud man’s contumely），爱情经常遭到嘲笑羞辱（the pangs of dispriz’d love）,该了结的官司故意拖延（the law’s delay），贤者靠边，德者经常受到欺凌，看啊，在这样的五浊恶世的社会之中，最好一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Hamlet自己也身心疲惫，说：“Who would fardels bear, /To grunt and sweat under a weary life”，然而死亡会带他到一个陌生的国度（the undiscover’d country）,而且永远回不来，这着实让人害怕，“But that the dread of something after death,/The undiscover’d country, from whose bourn/No traveler returns, puzzles the will, /And makes us rather bear those ills we have /Than fly to others that we know not of? ”这就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大灾难，大苦恼痛苦地折磨着Hamlet。在Hamlet看来，正是这种对死亡的莫名恐惧让我们都成了懦夫，原本坚强的决心变成了犹豫不决，伟大而崇高的事业付诸东流，“Thus conscience does make cowards of us all,/And thus the native hue of resolution /Is sicklied o’er with the pale cast of thought,/And enterprises of great pitch and moment /With this regard their currents turn awry /And lose the name of action.”从这些诗行，我们可以读出Hamlet的坚强的要决心复仇的心声，这是金石一样的铿锵的声音。在诗的结尾，诗人突然记起了他的美丽的恋人the fair Ophelia!为了冤死的父王，为了美丽的Ophelia，同时也为了天下苍生，绝望中的Hamlet决心要振作起来，他要通过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英勇的决心，所以他认为他的犹豫不决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Soft you now, /The fair Ophelia! Nymph, in thy orisons/Be all my sins remember’d. ”。

Hamlet是可敬的。他终于下定决心为自己可敬的父王洗刷了冤屈，虽然这代价于他也是十分巨大的。他在复仇的过程中未能保护好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他心中的仙子Ophelia也溺水而亡了，而他自己与罪恶同归于尽，Hamlet的死是过于悲壮了。

莎士比亚赋予了他笔下的诗人、英雄和战士Hamlet以神奇的魔力，而Hamlet以自白的方式为整个人类提供了一首千古绝唱，而这首诗不知道让多少人顶礼膜拜。从Hamlet的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知道忠奸美丑善恶的极大分别，也可以懂得什么是责任和义务，Hamlet有胆有略，的确是千古英雄。中国人自古分善恶，辨忠奸，识美丑，这就是中国人也欢迎Hamlet的原因。中国人欢迎Hamlet，中国人欢迎莎士比亚，中国人能够读懂莎士比亚和他笔下的人物。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宁波大学外语学院）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32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