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个体意象到诗人意象——对话雷雯霈诗歌灵魂

作者:洛弋

时间:2011-4-02 周六, 下午2:37

从个体意象到诗人意象

——对话雷雯霈诗歌灵魂

□ 丘河

当诗歌在雷同和异端两条道路上彻底分道扬镳时,我试图寻找这类诗人,他们既是大众的,又是自我的。我一直尝试通过诗歌去分辨,你就是你,他就是他。我一直坚信诗歌会让一个读者真正走进你的灵魂,而不是远远地观望,永远属于你陌生的朋友,而你永远孤独,像你的诗歌一样。有人说,意象是诗歌写作的基点,是诗歌艺术的精灵,好的诗歌必有精巧的意象。我相信,读诗就是对诗歌意象的品味和感悟,我同时坚信,对诗歌意象的解读也即是对诗人灵魂的叩问,它应该成为我们读诗的一个重要目的。在我诗歌思维的词典里,有这样一个真理,是被我执着追求的,那就是永远存在着这样的意象,它是为一些诗人所特有和独具的,而这应该成为我们开启诗人灵魂的钥码。

就像读雷雯霈的诗,我不能不承认,当我的思维浮于阳光和尘世时,迷茫和困惑让我纠结,我思想的苍白和语言的无力在文字面前暴露得一览无余。我忽然意识到,暗夜和静寂有时可以唤醒一个人,当我真实地感到自我的存在时,诗意一行行在流淌。我终于庆幸自己可以聆听一个来自北方的声音,并为他就此写下我的独语。有人说,诗人雷雯霈的文字很现实,来源于生活和社会的底层,来源于身边的真实存在,对于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我不希望用现实主义诗人等符号去给他标识和注解。起码我这样认为,尤其在没有完全走进诗人灵魂和诗歌风格前,任何一种定义都将是多余和不具实质性意义的。

诗人说,“我的诗魂是雪,雪乃是我灵魂的灵魂,雪地是我出生和死亡的天堂”。他在自己的诗观里也一再强调,他的诗歌是为土地而作,为雪花而作。胡应麟在《诗薮》中说:“古诗之妙,专求意象。”相信,这种见解也是对新诗的最贴切要求。读雷雯霈的诗,我无时无刻不感受雪花就像一个幽灵,穿梭于诗人的几乎所有诗歌。雪花或者说雪究竟有何寓意,对作者又有着怎样的情结,相信一个不能走近雪花的读者,是无法真正走近“寒雪”的。就如我希望明白诗人的名字与其诗歌意象有着怎样奇迹般巧合一样,感悟诗歌中的寒雪,似乎应该成为我们走进“寒雪”诗歌和灵魂的最有效途径。

诗人在《雪花的使命》中写道“雪花,蓝蓝的雪花/放弃了颜色,也放弃了季节/将冬天的尸体永久埋在地下/一千年,一万年/祖父,父亲,儿子以及生与死/在雪地上的印记轮回了无数回/时间都已有了形状皱纹加白发/模式始终未变/直到有一天一群来自北方的雪狼/给这带来雪崩/善良的三角形才变得少了些棱角。”从这首诗中,我们似乎已隐隐看到诗人的某些心理感触和隐痛,诗人或许是在写雪花的执着,抑或是雪花在千年轮回后遭受的阵痛和无奈,是对雪花的怜悯,还是对自然恶化、社会“雪狼”破坏的痛恨与控诉?似乎诗人所要表达的又并不仅仅是这些,也可能并非其中的某些解读。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雪花是诗人的化身,而它的使命也是诗人对诗歌和生存的使命?我想无论是哪种解读都应该具有它的合理性。关于诗歌的蕴义,我向来是这样认为的,它是诗人思想和读者思想的集合体,当然这里还包含诗歌理论家的理解。可以说,一切与诗人和诗歌意象相关的可行性解读都不应认为是对诗歌的“僭越”(不包含方向性的误读)。

“雪”作为诗人诗歌的重要意象,我们完全不能将其作为一个单一的个体意象来对待,也即是说,我们在诗歌解读中应当给予“雪”这一意象更多、更深层意的理解,赋予它靠近诗人灵魂的更多可能性。在此,我不得不首先提一下意象及对它的理解。意象作为一个古老的诗歌(文学)理论术语和心理学概念,我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是客观物象经过诗人情感活动,创造的一种富于主观色彩、迥异于生活原态并能为人所感知的独特艺术形象。它可以是个体意象或单个意象,也可以是整体意象或意象体系,但还更应该有这样一种意象——诗人意象,或称为诗人之象。当然,它们并非是对立或矛盾的,相反它们是有机统一的。就像诗人诗歌中的“雪”这一意象,在某些时候可能是一种自然现象,有时又可能是作者的化身,或是某种美好或丑恶势力的象征,抑或是某种精神的代名词。但更重要的是,我坚信它更应该是赋予了诗人所有性情和思考的“代言人”,就像80后诗人马东旭的“申家沟”、纳兰容若的“上帝”一样,是属于诗人独有的。

诗人雷雯霈说:“雪是一种力量,一种信念,一种坚持。”有人说,雷雯霈的诗歌意象是简单、毫不晦涩的,浅显通俗、易于理解。我坚信,诗人的文字是“为土地而作”,“为最底层的劳动人民而作”,是用血和泪浇筑而成的,它凝聚了作者的所有情感和思考。也正是如此,诗人用童心和灵性在他的那部《来自黑暗的向往》里将更多的情思托付给了“雪”这一意象,可以说,“雪”承载了诗人的精神能量和个体存在。诗人说,“雪地是我出生和死亡的天堂,在这雪地上有狗埋过骨头,有人埋过尸体,有风埋过脚印,有雪埋过真爱,有时间埋过伤痛,还有纯洁的我在这里埋葬了自己深爱的影子”。也许,正是在那个寒冷雪地中诞生,让他选择了“寒雪”这个富含诗意的笔名,并将其作为诗歌成长的重要意象。“雪”作为北方大地,尤其是内蒙古的一大自然景观,它就像草原一样有着独特的地理区位意义,它与北方广袤的地域、寒冷的气候、落后的农村现状,以及近年来的气候和社会变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正构成了诗人情感和思考的所有内容。

“雪”具有的自由、美丽、浪漫等特点,让其成为诗人“一生中最美丽的花朵”, 时刻触动诗人对美好过去的回忆以及旧景不在的感伤。如他的《怀念那时的岁月》中所写“我怀念那时的岁月/蓝蓝的天空,燃烧的青春/我们穿梭在似水的流年之中/闪亮的梦想在星空缀满苍穹/那黑色雪花带着绿色石头/在城市喧嚣的大地上/带着自信狂奔,狂奔。”这里无不寄托着诗人对雪花自由的向往,及以雪花为轴心的所有记忆的留恋。当然,这其中隐含更多的则是无奈和感伤。如他《从呼和浩特到土贵乌拉》一诗,“我看见/那被砍掉手脚的路和桥/嘴里含着雪/与泥土做的房子一起沉默”,看到“失望从东方升起/荒凉的村庄啊/古老的村庄啊/只剩下两排荒秃的牙齿/坚守在你衰老的皮肤上”。面对此景,诗人不能不发出无力而绝望的安慰,“村庄啊/寒雪的村庄啊/别等了/他们不会回来了//收拾好你的老骨头/收拾好你的玉米窝窝/出发吧/去寻找那个丢失的春天”。但是诗人还是决定要回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靠吃自己的血和肉长大的”,所以“今天,我要做一次自由的王/把曾被自己束缚的一切/全都释放到大自然中去”,作者知道,“自由的王座在等待我”(《寒雪,我回来了》)。

“雪”作为诗人的精神寄托,它同时也承载着诗人的诗歌之梦和生活理想诉求。如他在《今夜,只属于雪》一诗写道,“今夜/只属于雪/……/雪/在今夜/你的美独一无二/我在雪地上/画下嫁衣/画下飞鸟/画下小草/画下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用血//今夜/八方的风/吹吧/把画下的一切/吹到镜子的心脏中/带着我的五官”。这禁不住又让我想到童话诗人顾城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如果说顾城要用“心中的纯银,铸一把钥匙,去开启天国的门”,去表现“纯净的美”,那么诗人寒雪似乎要用洁白无瑕的雪去绘画自己的诗歌和生活之梦。与顾城不同的是,寒雪的纯稚和梦幻情绪更多地演变成了通过“雪”的“白”对现实“黑”的反抗和拯救,带着更多血和泪的控诉。像顾城的《一代人》中所写,“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寒雪是80后的探索者,但他是以这个时代孩子所具有的叛逆性来承担时代责任的。他说:“我是一个叛逆的孩子/站在被枯叶剪碎的阳光下/凝聚着所有悲哀的力量/我要在落叶纷飞之前/在蔚蓝的天空上写下那些愚蠢的自由/我要让全世界的生命都去嘲笑这自由”,他“要让所有的鬼魂只在寒雪的坟上歌唱”,“要让寒雪的灵魂只在悲伤者的痛苦中重生”,“要让恐怖永远攫取虚伪的阳光”,“要让所有苟生的罪孽所向披靡”(《我是一个叛逆的孩子》)。在诗人这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蒙着罪恶和丑陋的外衣,而诗人则以近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态度反叛着、斗争着。

“雪”这一意象在诗歌里很多时候扮演着诗人的化身或代言人角色,是对诗人内心的表白,或是诗人独语与自视自省的一面镜子。从《播种》、《谁封锁了贫穷的眼泪》、《一个精神病患者》、《平静》等一系列诗歌中,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诗人晃动的身影和憔悴的灵魂。诗人说,“这是今年冬天下的最后一场寒雪/所有衰老的细胞都将被死亡吞噬/悲哀的思念开始冻结记忆的幻想”,“雪地的脚印总是带着血痕”,诗人又说“雪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为了寻找那一米残缺的阳光/雪在黑暗的白色中开始摸索/刀锋光芒在真皮上来回游动/雪的神经已失去疼痛的感觉”。可以说,“雪”之于诗人,就像语言之于诗歌,诗人要表白,要呐喊,要控诉,要战斗,要让灵魂歌哭,他需要一个可以借助、依托的载体和工具,需要一个真正可以患难的盟友。诗人的思维虽然是清晰的,但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归路与出路的斗争让他的灵魂焦灼,尽管诗人内心温暖如春,但黑暗和丑恶让他总感觉到寒冷,为了“一米阳光”之梦,诗人无法借助理想的方式去实现人生中最美花朵的绽放。也尽管诗人的情感很细腻,但他不得不让神经粗得发狂。而世间有哪一种意象可以完美地承载起这种精神暴动呢,“雪”俨然成了诗人的最佳 “人选”。

诗人说,我是一个狂人,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杀人的强盗。我们可以理解诗人有时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甚至很愤青。读他的诗歌,你也许会感觉到他的语言有时像梦中呓语,像精神病人的疯话。有人说,诗人就是疯子。从雷雯霈的诗歌中,我们的确读出了他的某些自嘲自讽、自贱自戕、自毁自虐,他的诗歌流露出他性格诡怪、乖戾、极端、癫狂的一面,但他颓而不废,毁而不弃。而“雪”这一意象正好可以契合和满足诗人所有诉求欲望。雪是细腻美好的,这让诗人足以调动自己的每一根神经,调动自然界与生活中所有琐碎的意象;雪是洁白自由的,这迎合了诗人朴实无华的灵魂和理想追求,启动了诗人反抗黑暗和罪恶的动力机器;雪是浪漫而壮阔的,这符合诗歌的特质及诗人的感官视域;雪是飘忽与凄美的,这与诗人的流浪及生存现状有诸多的相似;雪是博大而空灵的,这也正是诗人的胸怀和境界追求;雪还具有其毁灭一切的超大自然力和滋润孕育万物的能量,这正好满足诗人毁灭罪恶和黑暗,拯救自我和人类灵魂,期待重生的需求;同时,雪的万世轮回和对大地的回归,也是诗人对诗歌和人生思考的需要。

庄子曰:“澡雪而精神。”(《庄子·知北游》)雪作为精神的清新剂,可以荡涤神志,清除欲念和庸俗,让诗人意志清晰、思路纯正,永远高洁真纯。所以,诗人将其作为诗歌战斗的武器,的确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也正是如此,诗人很善于调动意象,并能将一个意象根据需要生发出不同的含义,以满足自己情感表达的需要。这也即是我们所谓的一象多意。显然,诗人更多的是运用暗示性和象征性的手法架构自己的诗歌意象,这其中,又多以罪恶、黑色之美来实现自己的心理诉求。通过诗人的文字我们不难发现,诗人常常将自己丑化、异化,以狂人、疯子、精神病患者、强盗、流浪狗、孤独之狼等形象出现,因为诗人知道“最亮丽的风景源于最寂寞的丑陋”。所以他的选择是无奈与煎熬中对生命存在和现实罪恶的一种别样审视与反叛,只不过这种斗争方式是以毁灭为代价的。

唐代诗评家司空图在其《二十四诗品》中说:“意象欲出,造化已奇。”读诗即为感象,感象而得意。诗人雷雯霈在组诗《村庄》中这样写道,“雪,你在哪里/快来唤醒这深睡的根王吧/那些迷失的子民在等着他来救援/雪,你在哪里/快来释放这冤屈的鬼魂吧/一股愤怒的力量即将从大地苏醒/雪,我终于看到了你/眼泪在盔甲上幸福的分裂/火焰在长矛尖自信的燃烧/雪,我终于看到了你/静静的在每一个根的心脏中融化/大地在苏醒的欢呼声中开始苍翠”(《破灭:深睡的根》)。诗中“尸香蔓延的坟墓”、“诡异的灯光”、“虚弱的城墙”、“哀鸿遍野的骷髅”等意象围绕诗人对雪的呼唤,共同支撑了“雪”这一富有斗争精神的拯救者、解放者形象。“雪”作为冬天的掘墓人,又是春天的使者,它又往往给尘世万物带来希望和生机。这就像诗人在接下来的《重生:王子的春天》中所写,“春天就要来了/被欲望清扫过的土地开始重生/还等什么/带着你的忠诚和信仰反抗吧//从地狱到天堂,从村庄到村庄/到处都蔓延着坚韧的血性/到处都飘散着雪花的欢呼”。但在欢呼之余,诗人清醒地知道,诗人所呼唤的春天是“用坟墓换来的”,是以雪对冬天的毁灭为代价的。

所以,无论是诗人在《村庄》组诗中对雪的呼唤,还是在《孤独之狼》中对看不到同行者身影的孤独失落,抑或是《转世》中对烛火战斗性的褒赞,都说明了诗人的斗争是以毁灭的悲剧来得以重生的。就如作者在《流浪狗》中所说,“在开满苜蓿的道路上/心,注定要为这罪恶重生”。诗歌理论家苗雨时说,“当今诗人应该是一个冒险者,一个‘沉入深渊者’”,“他在批判时代的过程中,首先进行自我批判,他愿意以自己的毁灭来换取神圣世界之降临,就像鲁迅自比野草,渴望地火来燃烧那样”。诗人雷雯霈似乎正是这样的人,他不但“深入地狱”揭示生活的荒诞与空虚(如诗歌《空白》等),“放出人生罪恶的污血”,更是甘愿成为“与地狱水火不容的‘灵魂’,为“更犀利地澄明生命的真相”而战斗。

“是什么让我如此悲伤的歌唱/是这丧心病狂的人性啊”(《是什么让我如此悲伤的歌唱》)。诗人雷雯霈作为一个80后青年,他“要做一朵彩色的雪花”,“孤零零的在教堂顶部独舞”,他要“不顾一切地尽情开放”,他要“微笑地走过这片莽原”。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诗歌“注定要成为黑暗中所有漂泊生命的希望”。

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说:“用你的想象,套上人间这辆大马车去飞奔吧。”当再次欣赏雷雯霈的诗歌时,我确信它是白色的,像雪一样,正窸窸窣窣地飘落。

2011年3月26夜

于郑

(寒雪,80后青年诗人,本名雷雯霈,1983年出生于内蒙古。从小热爱文学,《中国当代诗人》编辑。《墨雪原创文学网》现代诗歌编辑,《当代诗人》副理事长,中国当代诗人协会会员,大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青少年作家协会会员,曾获《内蒙古呼和浩特晨曦杯高校即时作文大赛》三等奖,在《西部诗刊》、《中国诗选刊》、《诗印象》等杂志发表过诗歌若干,并给电视剧《蓝狐》创作歌词《真心朋友》。)

[/size]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307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