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狄马加的诗

作者:钱志富

时间:2008-6-14 周六, 下午10:33

吉狄马加的诗

• 钱志富•

(文学博士 315211 浙江宁波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

吉狄马加出生于1961年,只比笔者大5岁。我们都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人。吉狄马加可谓生逢其时,不仅诗写得好,名气大,而且官运也比较亨通,年纪轻轻就当了比较大的官,先是在文艺界做领导工作,后来又被中央任命为青海省副省长,成了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吉狄马加在文艺界做领导工作的时候,笔者也有幸见过一两次。一次是2005年在泰山召开第十九届世界诗人大会,在一家宾馆的大厅里,经香港大诗人犁青介绍认识了一下,握了一下手,他的手厚实有力而且诚恳,他穿着整齐,西装革履,显得庄重,沉稳而温和,但由于是在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加上笔者对他的人与诗所知不多,所以见了也只能处于失语状态。一次是2006年在宁波的春天送你一首诗的活动现场。那天气氛热烈,来了许多的看热闹的人,不少是青年学生,中学生也不少。著名女诗人舒婷差不多是唯一受到追逐的人,不少学生找她签名并合影。其他不少知名的诗人们只好呆在那里晒太阳,笔者见状,便将自己在现场领的那顶红帽子脱下来一一找这些名诗人们在帽子上签名留念。这些诗人一一认真地在我的那顶红帽子上签上了大名。这签名的诗人中就有吉狄马加,他的字写得遒劲有力,天圆地方,而且具有个人特色,给人印象很深。可惜的是,这顶帽子戴过几次之后,被在医院里工作的家人扔在洗衣机里洗过一次,如今那些签名已经十分地模糊了,而且现在在杂乱的什物中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但诗人吉狄马加顶着烈日,冒着热汗给笔者签字的认真劲还烙印似的刻在我的印象之中,时不时要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吉狄马加是一位深情的诗人,读他的诗常常会受到很深的情绪的感染。吉狄马加自己曾经这样说:“我的歌/是长江和黄河多声部合唱中/一个小小的音符/我的歌/是多情的风/是缠绵的雨/是故乡山岗上/一只会唱歌的百灵/是献给这养育了我的土地的/最深沉的思念”,又说:“我的歌/是一只飞过高山和平原的/美丽的相思鸟/我的歌/是含笑的泪/是初恋的潮/是远方地平线上/一条黑色的河/是献给我古老民族的/一束刚刚开放的花朵”,还说:“我的歌/是那蓝色的天空上/一朵飘动的云/我的歌/是幽谷的回音/是远山的一声呼唤/是暴风雨过后/一条迷人的岸/是献给祖国母亲的/最崇高的爱情”(《 我的歌(代前言)》,《吉狄马加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吉狄马加深爱他的故乡(吉狄马加在《一种声音(代后记)——我的创作谈》中说:“我写诗,是因为我只要听见故乡的歌谣,就会两眼含满泪水。”在诗人眼里故乡的一山一水都浸透了秀美和浓浓的诗意而且能给诗人提供舒坦的栖息之地,诗人这样写他的母亲河沙洛河:“躺在这块土地上/我悄悄地睡去/(你这温柔的/属于我的故土/最动人的谣曲啊/我是在你的梦里睡着的)/躺在这块土地上/我甜甜地醒来/(你这自由的/属于我的民族/最崇高的血液啊/我是在你的轻唤中醒来的。)该诗写得美仑美奂,能够很好地表达诗人对故土的深情),深爱他那古老的民族——彝族(吉狄马加在《一种声音(代后记)——我的创作谈》中说:“我写诗,是因为我的父亲是彝族,我的母亲也是彝族。他们都是神人支呷阿鲁的子孙。”诗人在《自画像》一诗中这样写到:“我是一千次死去/永远朝着左睡的男人/我是一千次死去/永远朝着右睡的女人/……/其实我是千百年来/一切背叛/一切忠诚/一切生/一切死/啊,世界,请听我回答/我——是——彝——人”。)也深爱着他的祖国——中国(吉狄马加在《龙之图腾》一诗中写到:“我不知道,在远古/星和月是否在东方/家谱的记载长长/家谱的名字长长/但我却知道/确有我的先人在北方/确有我的祖籍在南方/从此无论我走向何方/我都自豪/我是一个中国人”),他的诗的情感的蕴蓄量是大的,强的,也是温厚的,深沉的,美丽而温婉的,吉狄马加的爱是像血液那样鲜红而透明的,是像骨骼那样坚韧而挺拔的,吉狄马加的爱是发自生命和灵魂的,他的爱是广阔的,伟大的,而他的诗也是广阔的,伟大的。

吉狄马加有一个神枪手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一个猎人。吉狄马加的父亲对吉狄马加的成长起着决定性的影响,他童年时就一直渴望成为“父亲般的男子汉”,他在《永恒的宣言》一诗中满含深情地写到:“小时侯,我要戴耳环。/那是戴耳环的年龄了。/阿达为我穿耳,他用一片树叶把我的/耳垂包着了。/在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中,/我听见阿达说:孩子/这针穿透的是树叶,可不是/你的耳。我望着/阿达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当针从我的耳垂穿过,/我的血染红了树叶。我知道针/穿透了我的耳,还穿透了那层/薄薄的树叶。/但我没有哭。/因为从那时起,我就是一个/父亲般的男子汉了。”吉狄马加的这首诗写得充满了勇敢和自豪,读来觉得亲切,温婉而且令人钦佩,从这首诗看得出来吉狄马加对他英雄般的猎人父亲的崇敬和向往。 “我写诗,是因为我的父亲是神枪手,他一生正直、善良,只要他喝醉了酒,我便会听他讲述自己的过去。泪水会溢出我的眼睛。”(吉狄马加:《一种声音(代后记)——我的创作谈》)吉狄马加的父亲常常外出打猎,常常不在家,常常将幼小的吉狄马加撂在家里,这给吉狄马加的童年带来了某种不完整感,不安全感。作为猎人的孩子很早就尝到了人世的艰辛,“我写诗,是因为在少年时我曾被别人伤害。”少年吉狄马加渴望成为一个父亲般的猎人,渴望同父亲一起外出打猎,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和抚慰,成为诗人之后的吉狄马加曾写过一首诗,叫《孩子和猎人的背》,以独特视角展现了他对父亲的那种渴望:“我愿意看你的背/它在蓝蓝的空气里移动/像一块海岛一样的陆地/这是我童年阅读的一本地理/你扛着猎枪/我也扛着猎枪/看着你的背。我只想跟着你/径直往前走,/寻找那个目的/你的背上有许多森林外的算术题/有的近似谜语,我和你/只相隔一段距离/猎枪是我的笔/猎物是我的纸/句号和逗号是击中猎物的枪子/可别人说我的背影/很像你的背影/这有什么奇怪/因为我是你的儿子/无论怎样,我只想跟着你/有时像虎,有时像狼,有时什么也不像//为了寻找那个目的,有一天傍晚/你终于倒在我身旁,整个躯体/像地震后的陆地//可别人说我的背影/很像你的背影/其实我只想跟着你/像森林忠实于土地/我憎恨/那来自黑夜的/后人对前人的叛逆”。

可惜的是吉狄马加终于没有成为一个神枪手,他的猎人梦也只不过是一个梦想。吉狄马加成了一个诗人,成了一个爱做梦的诗人。他的诗含有浓厚的他那古老的彝族文化的因子,吉狄马加是一个能够忠于自己的民族文化的诗人。“我写诗,是因为我的部族的祭师给我讲述了彝人的历史,掌故、风俗、人情、天文和地理。”(吉狄马加:《一种声音(代后记)——我的创作谈》)吉狄马加所属的民族是一个古老而伟大的民族,这个民族具有古老的历史和灿烂而伟大的文化,有自己的语言、文字,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民族还有自己的文学(比如一部流传在大小凉山的彝族史诗《勒俄特依》)、哲学和宗教,在天文和地理方面也有了不起的成就,曾经创造了“十月太阳历”而著称于世。吉狄马加很感激他的民族,很感激他的民族带给他的文化基因,他在《致自己》一诗中写到:“没有小路/不一定就没有思念/没有星光/不一定就没有温暖/没有眼泪/不一定就没有悲哀/没有翅膀/不一定就没有谎言/没有结局/不一定就没有死亡/但是这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大凉山和我的民族/就不会有我这个诗人”。 吉狄马加常常能够将他从部族的祭师那里听来的历史,掌故、风俗、人情、天文和地理转化为诗,深情的,情景性很强的诗。彝人有一种特别的风俗,那就是抢新娘:彝族姑娘出嫁时,男方常常来接的时候,女方会有人出面阻挠,这时男方就开始“抢”,这种风俗在进行的时候很是热闹。但这样的场面虽然热闹,可是人们却很难跟抒情的诗歌联系在一起。吉狄马加是有才华的,他的《初恋》写的很美,很纯净,不妨一读:“童年。大人们说,/凡是孩子的脸都圆。/我去问妈妈,这是为什么呢?/妈妈只是伸手指了指月亮。/那月亮很圆,静静地睡在树梢上。/我想起了弟弟的蜻蜓网,/他怎么去网这么一个娴静的姑娘。/这时屋檐下,挂满了金黄色的玉米串,/我想起了少女的项链。/于是我们在树下捉迷藏,/是我们在月下‘抢新娘’。/不知为什么,每每我把她寻找,/她便悄悄走到我身旁,/化成了如水的月光。/她的笑声,湿透了我的衣裳。/当有一天她长成了一棵白杨,/在原野上为了爱而歌唱。/她骑上花花的马鞍。/可我不是她的新郎。/就在那天晚上,妈妈说我是大人了。/她叫我把那些穿不上身的小衣裳,/都让给弟弟去穿。/可是我藏下了那件,/曾被笑声湿透的衣裳。/要去寻找那晚的月光,/只有在我的灵魂里。/我想起了弟弟的蜻蜓网。/他怎么去网这么一个娴静的姑娘。”这首诗写得甜蜜而忧伤,是爱情诗中的精品,但这样的诗的创作源泉却是民间的一种风俗。看来风俗并不俗,具有相当的诗学价值。

彝族还有一种风俗,就是孩子一生下地,母亲就要用江河里纯净的水为孩子洗浴。作为婴儿的吉狄马加自然也是曾经被洗浴过的,所以他的心灵十分圣洁。但长大成人以后的吉狄马加还想能够被洗浴,诗人的《我愿》就表达了这样的愿望:“当有一天我就要死去/踏着夕阳的影子走向大山/啊,妈妈,你在哪里?/纵然用含着奶汁的声音喊你/也不会有你的回音/只有在黄昏/在你的火葬地/才看见你颤颤巍巍的身影//这时让我走向你/啊,妈妈,我的妈妈/你不是暖暖的风/也不是绵绵的雨/你只是一片青青的/无言的草地/那么就让我赤裸着/唱一支往日的歌曲//啊,妈妈,我的妈妈/你勿需用嘴为我呻吟/假如这是爱的时辰/那夜露就会悄悄降临/在这茫茫世界/在这冷暖人间/我的皮肤有太阳的光泽/我的眼睛有森林的颜色/可你看见了吗?/我的躯体/那曾经因为你/而最洁净的躯体/也曾被丑恶雕刻//啊,妈妈,我的妈妈/我真的就要见到你了吗?/那就请为你的孩子/再作一次神圣的洗浴/让我干干净净的躯体/永远睡在你的怀里”。这是一首缠绵悱恻的感人肺腑的诗,母子情深,真的是母子情深啊!诗人的母亲小时侯为诗人洗浴,诗人的母亲给了诗人伟大的母爱,不幸的是这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在奶大了自己的孩子以后自己早早地逝去了,这给诗人带来了巨大的伤痛,诗人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诗人真的是痛不欲生啊!诗人想象着自己也要逝去了,诗人想让自己的母亲再为自己洗浴一次,然后让他干干净净的躯体永远睡在他的母亲的怀里,这的确是一首难得的怀亲作品,但它的灵感的产生缺是用江河里纯净的水为孩子洗浴这一种民俗。诗人很好地开掘了这些地方风俗的诗歌资源,写出了许多美仑美奂的作品,这是诗人对中国诗坛的突出贡献。

《猎人岩》当然是一首好诗,这首诗曾经赢得许多好评,流传很广,但笔者更喜欢吉狄马加的另外几首诗,因为它们有着重要的诗史的价值。《题纪念册》就是这样的诗。诗是这样写的:“这是你的纪念册/你要我题上一个人的名字/当然是一个伟大的灵魂/(那么请让我说明一下/因为这个陌生的名字/对你很遥远/对我却不平常/因为我至死也不能忘记)/她曾经/是一个少女/就在换裙的那个黄昏/她悄悄地哭了/不知为什么/总之她是哭了/那年她十五岁/她嫁了人/是骑着一匹白马走的/山那边一个牧羊汉追来了/送了她一条头巾/听人说/她年轻时很风流/更多的人说/她是一个最善良的姑娘/接着她当了母亲/生了一群孩子/可丈夫却是个醉鬼/那年她三十五岁/她常常爱大笑,那笑声很真挚/有一个女人难产/她去为她壮胆,可那女人还是死了/就在那一年冬天/她抱着一个拾来的孩子/在门前折断了右腿/那时她五十岁/后来她真的老了/常常在火塘边/为孩子们讲故事/有一年的夏天/那时一个长长的夏天/她正讲着讲着/就如梦地死去/只有那个睡在她怀里的孩子/才听清了最后的话语/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那一天她刚好七十岁/她的名字:/吉克金斯嫫/她的最后一句话:孩子,要热爱人”。 吉狄马加给我们写出了一首堪称诗史的诗。它让我们能够读懂一个古老民族的人的平凡和伟大,它让我们一下子记住了吉克金斯嫫这个平凡而伟大的名字,就像我们读了诗人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一样一下子记住了大堰河这个平凡而伟大的名字一样。吉狄马加在诗的前面还有一个题记说:“是的,/是我听见了她的最后/一句话语。”笔者没有考证过,难道吉克金斯嫫是诗人的祖母?

《头巾》也是一首堪称诗史的诗:“有一个男人把一块头巾/送给了他相爱的女人/这个女人真幸运/因为她总算和这个/她真心相爱的男人结了婚/朝也爱/暮也爱/岁月悄悄流去/只要一看见那头巾/总有那么多甜蜜的回忆//有一个男人把一块头巾/送给了他相爱的女人/可这个女人的父母/却硬把她嫁给了一个/她从不认识的人/从此她的眼泪很多/从此她的梦很多/于是她只好用那头巾去擦梦里的灰尘//有一个男人把一块头巾/送给了他相爱的女人/或许由于风/或许由于雨/或许由于一次特大的山洪/彼此再没有消息/于是不知过了多少年/在一个赶集的路口/这个女人突然又遇见了那个男人/彼此都默默无语/谁也不愿说起过去/两个人的手中/都牵着各自的孩子//有一个男人把一块头巾/送给了他相爱的女人/可能是一次远方的雷声/可能是一次初夏的寒冷/这个女人和一个外乡人走了/她想等到盛夏的傍晚就回来/可是回来已是冬天的早晨/从此她只好在那有月光的晚上/偷偷地数那头巾上的花格//有一个男人把一块头巾/送给了他相爱的女人/但为了一个永恒的等待/天说要背叛/地说要背叛/其实那是两条相望的海岸/尽管也曾有过船/醒着也呢喃/睡着也呢喃/最后有一天/这个女人死了/送葬的人/才从她珍藏的遗物中/发现这条头巾/可谁也没有对它发生兴趣/可谁也不会知道它的历史/于是人们索性就用这头巾/盖住死者那苍白的脸/连同那卷曲的身躯/在那山野里烧成灰烬”。该诗写出了彝人恋爱婚姻状态的某种真实,这其中有幸运,也有不幸,有甜蜜,也有忧伤,从这首诗我们可以读出这个古老民族的丰富的情感历程。这首诗所写在其他民族里大约也是真实的,吉狄马加的诗已经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出版,但不知其他民族的读者读后做何感想。

吉狄马加还有一首诗是写给他的汉族保姆的,也写得诚挚感人,可以当诗史来读,题目叫《题辞——献给我的汉族保姆》。诗是这样写的:“就是这个女人,这个年轻时/曾经无比美丽的村姑,这个/十六岁时就被人奸淫了的女子/这个只身一人越过金沙江/又越过大渡河,到过大半个旧中国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受过许多磨难,而又从不/被人理解,在不该死去丈夫的年龄成了寡妇/就是这个女人,后来又结了婚/可那个男人要小她二十岁/最终她还是为这个男人吃尽了苦头/就是这个女人,历尽了人世沧桑和冷暖/但她却时时刻刻都梦想着一个世界/那里,充满着甜蜜和善良,充满着人性和友爱/就是这个女人,我在她的怀里度过了童年/我在她的身上和灵魂里,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超过一切种族的、属于人类最崇高的情感/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把我带大成人/并使我相信,人活在世上都是兄弟/(尽管千百年来那些可怕的阴影/也曾深深地伤害过我)/那一天她死去了,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岁月的回忆在她眼里变得无限遥远/而这一切都将成为永恒/诚然大地并没有因为失去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感到过真正的颤栗和悲哀/但在大凉山,一个没有音乐的黄昏/她的彝人孩子将会为她哭泣/整个世界都会听见这忧伤的声音”。 吉狄马加曾经在这个汉族保姆的怀里度过了童年,这个汉族保姆不仅无微不至地关心小吉狄马加的身心健康,而且给他带来了一个超越民族感情的属于整个人类的大爱,吉狄马加自己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为她塑造了诗的丰碑。

《宁静》是我们要讨论的最后一首诗,这是诗人写给他的母亲的:“妈妈,我的妈妈/我曾去寻问高明的毕摩/我曾去寻问年长的苏尼/在什么地方才能得到宁静?/在什么时候才能最后安宁?/但他们都没有告诉我/只是拼命地摇着手中的法铃/只是疯狂地拍打手中的皮鼓/啊,我真想睡,我真想睡//妈妈,我的妈妈/我追寻过湖泊的宁静/我追寻过天空的宁静/我追寻过神秘的宁静/我追寻过幻想的宁静/后来我才真正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一个宁静的地方/啊,我太疲惫,我太疲惫//妈妈,我的妈妈/快伸出你温暖的手臂/在黑夜来临之际/让我把过去的梦想全都忘记/只因为在这个冷暖的人世/为了深沉的爱/你的孩子写出了忧伤的诗句/啊,我已经很累,我已经很累”。 吉狄马加的这首诗虽然是一首深沉、忧伤的怀亲诗,但却寓含着很深的哲理意蕴,诗人拷问了人生,也拷问了死亡,诗人向往解脱,追问宇宙,企图找到一点什么,当然诗人在这首诗也表达了他的现实情怀,诗人追求宁静,抛却喧嚣,这些能够引起许多人的同情共鸣。诗人在他的诗向他的妈妈尽情倾诉,说“我已经很累,我已经很累”,这在我们这一代的人群中是有着比较普遍的同感的,当然我们这一代人无论物质的或者精神的方面比较我们的父辈们的确地是丰富多了,但我们肩上的压力也增大了,竞争增强了。如今诗人吉狄马加已经能够兼善天下,也许他会感觉更加地疲惫的吧。

吉狄马加的诗集,笔者手头只有一本,这就是1992年四川文艺出版社版的《吉狄马加诗选》,1992到2008年,中间过去了十六个年头,我们的诗人应该有更丰厚的行囊的了吧,但他后来出版的诗集,笔者无缘读到,所以只能根据诗人1992年前的作品作出评析。1992年四川文艺出版社版的《吉狄马加诗选》中有一辑是诗人出访欧洲时写的,诗不能说写得不好,但这些诗比较他早年的,就显得不那么深沉、博大和温厚,看来诗歌就是人骨头里的东西,如果你的感受不深是很难得有好的作品的。汶川大地震之后,在网上读到诗人写地震的诗,都觉得不如他早年的好。当然,这只是笔者个人的观感,也许别人不会这样看。这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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