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简明的《每个人的头顶上，都高悬着不止一颗太阳》 作者：晨笛 时间：2007-2-10 周六, 下午8:06 《每个人的头顶上，都高悬着不止一颗太阳》 ——2007年1月绿风论坛精华诗歌评述 最早被冰雪覆盖的地方，往往拥有更为灵敏的神经系统，更为反常的沸腾点，更近天意的洞察力；往往会更早地涌动春潮、感觉春意。这是因为，有一股执着的绿风，正在穿越地域的冰雪，抵达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内心：一个人的内心，一群人的内心，人类的内心。 石河子城——镶嵌在戈壁上的璀璨明珠。此刻，正被冰雪覆盖；此刻，正被诗情点燃。 诗歌——诗人心灵的祭坛。此刻，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的脚步是轻缓的，她的心情是忐忑的，她的姿态是庄重地。肃穆，使一切过程都如同接受洗礼一样，充满敬畏、神圣和具备宗教虔诚。 网络真是一个奇妙无比的游戏平台，它解决了大众文化语境下，诗歌传播、互动、反馈等问题，却缺乏有效的过滤机能，鱼龙混杂，如同假面舞会，你尽可扮作上帝、牧师、军官、水手、乞丐，贵妇或者妓女。舞台是公共的，狂欢是随心所欲的。曲尽人散时，也许妓女摇身一变，成了上帝；也许上帝沦落成了妓女。一切皆有可能，这就是游戏的魅力，它引领人们前仆后继。 2007年1月的绿风诗歌论坛，像任何事物处于发轫阶段一样，鲜活、躁动、生命力十足。由于《绿风诗刊》再次力举“网络诗歌精品专号”的旗帜，论坛贴量剧增。通观全月，论坛主版活跃，诗歌质量呈上升态势，精华数量较上月略降。一大批优秀诗人，如：郁笛、横行胭脂、中原客、宁明、左岸、鲁绪刚、河南琳琳、海湄、徐红、夭夭、红线女、瘦西鸿、举人家书童、云南李黑、李晓泉、北野、尤克利、郭全华、李洁夫、安徽阿尔、点石等人的诗歌作品引人注目。 下面，我分三方面评述“一月梅花”。 一、 现实之“上”，还是现实之“下” 现实为“上”，还是现实为“下”，不仅是一个困惑创作的诗学思考；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困惑人生的生命思考。我愿意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阐明我的观点：每个人的头顶上，都高悬着不止一颗太阳，而我们往往热衷于歌颂太阳的光芒，而忽略了发现另外的奇观和培育发现新事物的机能。要知道，头羊其实并不比其它的羊走得更快，区别在于，其它的羊埋头啃草时，头羊正在赶路。习诗的道路与此相仿，在诗歌的眩目光环中，虔诚者，投机者，跋涉者，往往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所不同的是，有人能够抵达，有人半途而废。清朝学者查慎行说：“诗之厚在意不在词，诗之雄在气不在貌，诗之灵在空不在巧。” 那么诗歌之意、之气、之灵，究竟在现实之“上”，还是在现实之“下”？换句话说，现实作为诗歌立场的客体和主场，将怎样与诗人建立感官与思想的联系呢？只有“矛”能够诠释“盾”之功，也只有“盾”能够注解“矛”之能。所以，我刻意、有倾向性地甄选了一组精华诗作，配以点评，企图构成立体的信息源。这组作品的共同特点是：入现实而通，出现实而化。通则至高至远，化则至诚至理。 《郁笛九行诗（选五）》 <<夏天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现在，就要开始，多么迷人的一个季节 被慢慢打开。窗户外面，稀疏的枝条上绿意舒展 我看见了树木下面的这些花环，被轻风摇动。 而遥远成为了我们惟一的借口。我无法阻止 那些怀念，在不远处的尘土中翻滚着波浪。 热。或者另外一些我们期待的事物，呈现出来 就像此刻的艰难，你在哪一些时光里可以遇见 即使你已经走的足够远了，即使幸福像泪水一样 弥漫了你的一生。我依然愿意，陪你走完了这一程。 <<新鲜的往事>> 我突然想到了往事这个词，我数不清有多少次 在寂寞里，被她送我回家。我已经在匆忙里耽搁了 多么久啊！我总是说要回到往事里，去看看—— 那些过去的亲人，和他们久违的面容。有多么久啊 我没有握过你们的手。现在我多么迅速地回到了自己 新鲜的往事和爱情之中，被她每一分钟的思念围困。 请不要怪罪这退却了的潮水。我已经习惯了在这里 等待着她的下一次。或许我们有这样的命运，或许 我们松手。这一段往事却依然不能，停下来。 <<请在我的思念里多一些沧桑>> 这个夜晚我独自一人，踏上了一盏灯光的歧路 在思念的荆棘中，我还必须学会多一些的忍耐 我知道命运早已把我，放在了一边—— 是啊，还有什么事，不可以让我一个人承担 那些风霜嘛？那些停留在我额头上的皱纹？ 再来一些吧，我还需要，一点点地老下去！ 请给我多一点的沧桑，在我的心上，涂满今夜的月光 是板桥的霜迹，那瘦竹里的骨节，直到死 我都不会看见那永夜的哭泣，和叹息。 <<你是我的罂粟花瓣>> 我说过放弃，这伤痛里的美，为一个人夺目 我说过那转瞬即逝的笑容，耗尽了我一生的虚荣 我说过，从开始到结束，你都是我的罂粟花瓣 比果实更加真实，比曾经的到来，更加虚幻 比死亡更加绚烂，比一个季节，更值得炫耀 比夏天来的更早，比我的一生，有更多的遗憾 你知道我的身上已遍体鳞伤，没有了多余的汁液 你知道我对你的深爱，早已高过了我自己的命运 你知道我在怎样的寂寞里，需要你的怒放！ <<阜康城外：羊群和墓地>> 多么寂寞的小城郊外，春天追赶着一群饥饿的羊。 这是4月10日的阜康城外，高天扯动着荒芜的山丘 我牵紧着你的手，在一片墓地和羊群间穿过。 我们背靠着一条高速公路在山地间，盲目地走啊 你说，没有一条路，可以送你回家—— 面对一个上午的阳光，你的泪水，像语言一样明亮 说好了我们要在这个春天的上午，赶上一群羊 我们走啊，走；向着一群羊，和它身后的墓地 我们踏着羊群散乱的蹄印在山谷间，一次次，走啊。 点评：郁笛成名于八十年代中期，或者更早？“新边塞诗”席卷中国诗坛时，郁笛的作品即以其鲜活的意象和对语言张力的追求而倍受注目。这一组九行诗，于生命的沉淀中自然生发，沉潜而厚重，剔除一切虚情而真诚、大美：我说过放弃，这伤痛里的美，为一个人夺目/我说过那转瞬即逝的笑容，耗尽了我一切的虚荣/我说过，从开始到结束，你都是我的罂粟花瓣//。幸福与忧伤是诗歌的白天与黑夜，郁笛是一位夜行者，天生的忧郁王子。 《中原客诗歌（选二）》 《小小的水滴》 小小的水滴，伸长脖子 结果就诞生了一条河 让大地起伏、辽阔 小小的水滴，舒展翅膀 结果就升起了一片云 让天空高远、蔚蓝 面对严寒她有坚硬的骨头，面对太阳 她把圣洁的雪花奉往最高的山巅 ……小小的水滴在世间滚动 在靠近本质的地方，灵魂 和黎明一样 被漫野的露珠养着 春天来了！小小的水滴 是否已照亮一个人简单的一生 《小紫》 虽然深爱，却不能挽留 七月天蓝得像酒 然而，七月也已经过去 带着刀伤的雨水，袭击了堤坝与往事 梦中的大海从胸口涌上指尖 小紫！没有盛开就已凋谢 一地月光难以收拾 再次回首，木星高过了山梁 小紫！今夜我不知道自己活在哪里 如果唤醒的不是生命深处的生命 这艰难的人世 不会有更艰难的八月 小紫！苦难是我们高贵的礼物 惟有心灵了解所发生的一切 点评：中原客，本名邵永刚，一个能够给阅读者带来惊喜的诗人。在我的印象中，邵永刚倾力经营的创作“自留地”，并不是“高产田”，他需要并十分珍惜生命的“日照”，每有作品“出窑”，便淳厚而醉人。如《小小的水滴》：……小小的水滴在世间滚动/在靠近本质的地方，灵魂/和黎明一样/被漫野的露珠养着/春天来了！小小的水滴/是否已照亮一个人简单的一生//。 《尤克利诗歌（选三）》 《怎么舍得离开》 给出门的人准备好麻鞋 干粮和水 给种田出力的人准备好烟火 灯和吹灯后熨贴的身子 给不回头的人操持好轿夫 长随、侍从、路引、盛满财贝的宝箱 给水缸里挑满水 让粮仓是粮食的村庄，狸猫站岗 再笨的人也能认得自己的家门 儿时的乳名，还没有出村 给我一个完整的夜晚 让我回去，戴上长命锁，环佩叮当 怎么舍得离开，这命里分摊的路途 地亩、锅台和裤腰带 心低一寸也是高 心近一步也是远 怎么舍得离开，这黄土上面 转瞬即逝的襟怀 《逃跑的火车，逃跑的星辰》 这个虫子，它看到了徐州的落日之美 它把无数看到落日的人 吃了进去，然后带着他们 喘着粗气飞跑，跑的不见踪影 我在最后一次离开徐州的时候 想到了落寞的酒杯、七月的水仙花 和九里山下的儿女情长 这个虫子，它吃饱了饱食徐州乡音的人 吼叫一声，跑向祖国的心脏 我向南而坐面带戚容 初上的华灯恰如逃跑的星辰 《去了远方》 胶东的大白菜和内蒙的羊群 在这个冬天 被无数辆汽车运送着 去了远方 天气多么晴朗 心情多么好 胶东的天边和内蒙的天边 白菜一样白羊一样的瓦片云 它们接近天堂的身影 相互搀扶，去了远方 点评：清晰、睿智、直接。尤克利的诗歌，即便是阅读经验尚少的读者，也能感受到他叙述的从容、自信和机敏：怎么舍得离开，这命里分摊的路途/地亩、锅台和裤腰带/心低一寸也是高/心近一步也是远/怎么舍得离开，这黄土上面/转瞬即逝的襟怀//。这个骑着长龙般的虫子，观赏徐州落日之美的诗人，这个面带戚容的歌者，拥有扎实的创作潜质，为他赢得诗名的《远村》也以徐州为背景，他应该是徐州人了，让我们共同期待尤克利再出佳作。 《周志强诗歌（选二）》 《马》 一匹奔跑的马肯定是谁在人间的影子 那个人 正在空气里缓缓飞翔 所以马的肌肉动人 丝丝缕缕 和鬃毛一起 风尘的中心 丰满且坚韧 生命纤细的旗帜 奔马的小腿 蹄子 蓬勃的强度和力 不断地骚扰欣赏它的人 我曾看见一只闲置的马鞍无端地跳跃 它抖落尘土 像从肩上甩下被遗忘的外衣 这时我听见马在高喊 跑呵跑呵 马鞍应和着 马的每一根鬃毛也应和着 -----我们跑呵 大地开始飞奔了 生命和肌体是失眠的 谁的欲望活下来 为了提醒我们 不断用力地 踢响地上的石子 《影子》 我是多少人在这世界的影子 多少土 成就的一件瓷器 那些坐入秋风的人 那些被鸟枪误伤的 是否 选择我的身体 替代他们返乡 这让我怀疑 有时人们握住的 由我伸出的手 那一刻不是属于我的 我的手正在中东的岩石后 擦拭射人的枪枝 今天早上 我对着镜子大声说 你们好 听到众多的应答 并看到 他们穿过镜子 向前伸出的手指 勿匆忙 我们一起准备好 有一天安稳地坐在破旧的藤椅上 和邪恶 用一杆步枪聊聊死亡 点评：有难度的书写，不一定等同有难度的阅读。那些有意无意制造阅读障碍的书写者，大多是语言缺氧或情绪短路所致，与阅读者的智力几乎毫无关联。艾略特说：“就感知而言，广泛深入的阅读并非仅仅意味着更加广阔的天地。在一个真正具有欣赏能力的心灵中，感觉并非是随意堆积起来的，而是自身形成的一个结构。”周志强的作品，充满了微妙的暗示，其涉指方向广阔，令人浮想，但并不迷茫。《马》成于形象的建设，动感十足，物我合一；而《影子》则通于思辨：今天早上 我对着镜子大声说 你们好/听到众多的应答 并看到/他们穿过镜子 向前伸出的手指// 。可谓思通百通。 《瘦西鸿诗歌（选一）》 《逆 光 》 比亮暗一些 又比暗亮一点 比清晰稍微模糊 又比模糊略显清晰 一个物体无所适从 陷入光的深渊和绝境 那个坐在物体上的人 它的脑髓也一定是 比白黑一点 又比黑白一些 甚至他的思维 比聪明糊涂 又比糊涂聪明 善中藏恶 恶里有善 丑里有美 美又露出丑 他提着一把刀子 左面白天右面又是夜晚 他举步 前脚凌晨后脚黄昏 他卡在了光的通道上 这人的理想和抱负像花白的头发 从头顶往两边垂下来 他在出生后就已老去 却在垂死时获得再生 他在时光里奔走 却在内心里停滞 点评：对称与反差，历来是诗歌传达中的便捷方式。瘦西鸿这首《逆光》，构图巧妙，思辨清晰，语言的起伏娴熟自如，惟一的旋律或节奏，在强大的对比中完成，仿佛是南极与北极的对话，思想在“光的通道”里撞击：比白黑一点 又比黑白一些 /甚至他的思维// 比聪明糊涂 又比糊涂聪明/ 善中藏恶 恶里有善 丑里有美 美又露出丑// 他提着一把刀子/ 左面白天右面又是夜晚 // 他举步 前脚凌晨后脚黄昏/ 他卡在了光的通道上 //这人的理想和抱负像花白的头发 / 从头顶往两边垂下来// 他在出生后就已老去 / 却在垂死时获得再生//。经典的巨人对话录，我十分偏爱。 《李洁夫诗歌（选二）》 《我们是糖、甜到忧伤》 蔓蔓，我会爱上你！原谅我这么久说出这么傻的一句话。 是的，以前我也爱你。但是现在，我要更迫切地说出来！ 喊出来！叫出你的名字来！它在我的喉咙已经滚烫！ 蔓蔓，我会爱上你！你知道这是多么地自然。甚至纵容别人的 惊讶。我根本没在乎他们早已替我们预设好的结局。我觉得 所有的结局都跟我们的爱情无关。我们就简单地爱我们的吧。 蔓蔓，请允许我们爱！允许我们是糖，甜到忧伤！爱的过程就是 融化的过程。蔓蔓，我们允许这个世界坚硬，也允许生活坚硬。 但允许我们 ——融化。并相信一切在我们的爱里变得 ——柔软！ 《雪：相思的被褥和誓言》 十二月，南方已经成为一个温暖的名词。相思 为北方的冬天盖上厚厚的被褥。原野空旷，目光辽远。 飞鸟走过，留下一串咯吱咯吱的脚印，像季节的心跳。 亲爱，此刻，飞鸟是我跋涉的影子。雪花温暖。不说话。 在这厚厚的褥子里，相思发芽。阳光降临。 雪片般温馨的阳光，蛰伏在每一朵声音之上。 每一朵声音都是我们晶莹的誓言！它飘舞，像 你写在天空的白纸上密密麻麻的爱恋；它降落， 像我覆盖大地的温床上柔情似水的目光和渴念。 雪花降临。温暖降临。相思降临。季节降临。整个冬天 我们就蛰伏在温暖的雪花之下。不说话。 点评：李洁夫习诗较早，在女诗人、女文学青年中间，享有盛名。洁夫豪爽善饮，身边总有美人相伴。从这二首诗中，可见他风流性情的一面：蔓蔓，请允许我们爱！允许我们是糖，甜到忧伤！爱的过程就是/融化的过程。蔓蔓，我们允许这个世界坚硬，也允许生活坚硬。/但允许我们/——融化。并相信一切在我们的爱里变得/——柔软！//。 《董书明诗歌（选一 ）》 <庆样，狗日的你就这样走了> 庆样，你狗日的运气真好 要是买了彩票一定能中大奖 你说石头掉下来咋就偏偏砸中你的脑袋 你加班加点的眼睛终于幸福地闭上 晚餐还在一起蹲在墙角吃饭的一个大活人 说走就走了 你叫我怎么向你家交待 中国人这球多，阎王稀里糊涂就收你这一个 小时候，你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 英语经常考试零蛋。老婆是再嫁的，孩子是带过来的 你想日子过得宽松些，非要让我带着出来打工 鄂西山区打座公路隧道也能吃人 兄弟，塌方后的隧道里和没有通电的村庄一样黑吧 再往前走就到家了 记住，没有点灯的那一家就是你的家 点评：《庆样，狗日的你就这样走了》这首诗，有着黑白照片般的冲击力，生与死，幸与不幸，兄弟情，诗人点石成金的语气暗伏在现场中，而诗人的悲悯与良知，又使这“一声呐喊”陡增悲凉、悲愤与悲哀。人性的光芒跃然纸上：中国人这球多，阎王稀里糊涂就收你这一个/小时候，你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英语经常考试零蛋。老婆是再嫁的，孩子是带过来的/你想日子过得宽松些，非要让我带着出来打工/鄂西山区打座公路隧道也能吃人/兄弟，塌方后的隧道里和没有通电的村庄一样黑吧/再往前走就到家了/记住，没有点灯的那一家就是你的家//。正如丁尼生所言：“撕开你兄弟们的罪恶，也亮出你自己的邪念，不要含蓄，也无须敬畏——你们激进而赤裸——让他们惊愕地观看。” 《十鼓诗歌（选一）》 ■我与诗人邵勋功会面 你的头顶已经掉光 真想用手拍拍 看时间的月光是否还有弹性 一张海蛰皮的体内 一定深藏着大海 我们看不见波涛 但看得见孕育的思想 文化的汗珠小蘑菇一样朵朵打开 而我期待能如你举眉高处 每一天都去抚摸星空的光华 或者阴暗的深度 让生活浮现一种斥骂和崇敬 点评：十鼓这首《我与诗人邵勋功会面》虚实构成，堪称经典：你的头顶已经掉光/真想用手拍拍/看时间的月光是否还有弹性/一张海蛰皮的体内/一定深藏着大海/我们看不见波涛/但看得见孕育的思想//。小处敏锐，大处开阔，是我读过的十鼓最精彩、印象最深的作品。 《李晓泉诗歌（选三）》 《湖泊》 这里的水被人遗忘了，一面镜子 在静止中，星星点点的花打开翅膀，光泽向上 什么鸟在一针一针地叫，令人心碎 一排树站在岸上，绿把绿无限遮蔽 阳光准确地在树影之间穿梭 午后的阳光 像漂泊的船，缓慢 一捧沙子有多少正化作尘埃，当我抬头 感觉湖面有种珍贵的东西正在扩散 风开始把湖面上的涟漪唤醒了 优美，短暂 我不能说出，昨天有多少美丽的忧伤 不能说出明天有多少未知的抵达 《眼睛》 你见过一头低头耕地，悄悄地用余光打量这个世界 的老牛，疲倦的眼睛吗？ 你见过一只野兔，刚刚逃出猎人的枪口 昏天地暗奔跑之后，回望中那惊悸的眼睛吗？ 你见过一个孩子把脸贴在窗口上，凝望星空 久久不肯眨一下的好奇的眼睛吗？ 你见过不停地擦拭，依然有沙子进入，依然 有泪水溢出的忧伤的眼睛吗？ 如果你看见了那样一双让你感动的眼睛 请你永远地记住那双眼睛吧，那是这个世界上 不虚无，不麻木、不伪装的眼睛 《今夜，下起了雪》 今夜，我看到了雪无声地落在窗外 树木，楼房，道路都铺上了新鲜的白雪 一场雪，还没被赶路人的脚印弄脏 多像桌上的白纸，我的笔不敢轻易地落下 落在高处的雪，被一阵风吹到了低处 落在台阶上的雪，天亮时，将被清除 落在心灵的雪，要带到来年的春天 今夜，隔着一场雪。苍茫的人 不只我一个 今夜，隔着雪，向遥远的天空仰望的树木 不只窗外的三两棵 一场燃烧的雪，也许要下到 明天早晨或下午 一年之中，这样洋洋洒洒的雪不多 一年之中，一个人透过明净的玻璃窗 透过丝绸一般的夜看一场纷飞的雪 有些奢侈 点评：李晓泉的诗歌，总是给人信任感，踏实、稳重，在不知不觉中打动你。能把一场雪写得如此细腻、如此人性、如此凄美的，当属李晓泉。《今夜，下起了雪》：落在高处的雪，被一阵风吹到了低处/落在台阶上的雪，天亮时，将被清除/落在心灵的雪，要带到来年的春天//今夜，隔着一场雪。苍茫的人/不只我一个/今夜，隔着雪，向遥远的天空仰望的树木/不只窗外的三两棵//。东北的雪，才算雪，它能遮掩一个诗人内心的惆怅。 《北野诗歌（选二）》 《热天气和来自高处的雨》 那些熟悉的人在迟疑。那些陌生的人在回避 行色匆匆的头皮冒着白烟。发黄的草叶 低于树根和水。绝望的庄稼站在田野上 风把它们的枯叶剥去了一层又一层 水洼里的风车急速转动，被扬起的泥浆 转眼变成了飞尘。河堤高了，河床矮了 双眼象灯笼在暗中充血。缰绳崩断的时候 浮尘和山冈跟着牛群在飞奔。而唯一的 一片阴凉汇聚在悬崖下，卧在那里的看家狗 已经把自己的露珠舔尽。庙宇的人群在扩大 牺牲和虔敬的心冒着热气。而每一个滚烫的敖包 都使内蒙古草原一阵阵颤栗。爬上山坡的人 提前听到了高处那追赶人群的闷雷，回旋在头顶 而雨声顺着身体的伤痕流下来，大地 是惊涛一样的回音。呵呵，上帝的天堂 已被上帝留下，而我自己的天堂正在崩溃 《乌鸦和它眼中的迟暮》 时间在集中。匍匐于大地的田野 已经混沌不清。漆黑的云团顺着旧居的周围 滚滚而来。乌鸦叫喊着：黄昏！黄昏！ 炊烟把它们的身影烧尽。而途经威逊格尔围场的 乌拉岱河却象命运一样深。泥鳅成群结队 潜伏在水底，我的手触到它灰色的光芒 触到河流的历史和它们背在脊背光滑的碑文 乌鸦在飞过田野之时看见了那棵干枯的胡桃木 一段做成胡琴，使一个盲人漆黑的内心跳出火光 一段削为木剑，让飘在四处的鬼魂为一个男巫追赶 公鸡坐在树枝上打鸣，但它决不是在赞美同类 而是惊讶于镜子里那片突然飞起的红云 蛇和它的闪电只在草丛里照耀自己 而月色却贴着脊骨悄悄爬上来 哦，大地，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片浓荫 点评：此北京北野，非新疆北野。本名马长岭，河北承德人。著有诗集《普通的幸福》等。这两首诗，显示北野操控语言得心应手，技法精当，诗中如哈代般的悖理、复调和象征意味，给人启示：那些熟悉的人在迟疑。那些陌生的人在回避/行色匆匆的头皮冒着白烟。发黄的草叶/低于树根和水。绝望的庄稼站在田野上/风把它们的枯叶剥去了一层又一层/水洼里的风车急速转动，被扬起的泥浆/转眼变成了飞尘//。北野的诗“就像拿破仑攻入俄罗斯，它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乌拉尔山脉”（诗人佛罗斯特语）。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324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