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白莎的微型诗(2002年11月30日给诗人穆仁的信)

作者:钱志富

时间:2005-11-29 周二, 上午8:40

尊敬的穆仁先生∶

您好!《小诗原》第九期,《微型诗》总第52、53期以及热热情情、恳恳切切的大扎收读, 倍感亲切和喜悦。知道《小诗原》诗刊将尽快刊发在下对冯异《历史剪影》组诗的拙评, 也颇感欣慰。

此期合刊《微型诗》选刊了白莎《黄角树》等微型组诗五首,确是一个重要收获。如果微型诗能设奖, 我建议给他一个特等奖。这五首诗写得格调、神韵、 境界并出,不但有您函中所指出的“凝炼、精致”的美学特质, 而且写得浑厚、质朴和透气,颇有某种盛唐诗的气象,确是微型诗中的精品、珍品。诗里不但有画境,所谓诗如画,也有跃动的音乐意境, 颇富神奇的韵致和韵味。这种音乐意境虽然不能用什么格律、音韵的标尺来衡评, 然而诗里那种灵动着的旋律感却还在, 这是颇令人感到神奇的。我不知道此白莎是不是就是那个与七月诗派诗人有密切关系的彼白莎。今年(2002年)十月在苏州开全国第二届胡风学术研讨会的时候,会间与化铁、欧阳庄、曹明、袁伯康诸位老人闲聊的时候,我夸耀说:“加上以前访学见到的和这次会上见到的,七月诗派的诗人总算都见齐了。”“那你总没有见到过白莎吧!”欧阳老说。是的, 我得承认我没见到过白莎。我知道诗人白莎为七月诗派作出过贡献, 对七月诗派这个中国新诗史上最大的诗歌流派的形成起到过至少是联络和纽带的作用。他跟胡风是朋友, 当时一些青年朋友是从他那儿读到了大型文学期刊《七月》和上面的诗的,而一些青年朋友的诗如朱健、艾漠即后来著名的贺敬之等的诗就是通过白莎转给胡风才在《七月》上发表出来的。如果此白莎真是彼白莎,就更增加了我对他的那种敬意,因为他自己也写出了中国诗史上堪称一流的诗来,可喜可贺。在我看来, 微型诗的作为一种诗体被标举, 关键并不在于形式上只有一到三行,并不是说形式上只写了两三行的便是微型诗。自然, 诗形上的微小本身就要求意象上的丰满, 不但如此,微型诗成功的关键还在于它的境界的大, 灵魂的真以及生命的精微洁净,所以,微型诗必须要能凝聚创作主体的精神生命并使其尽量丰满, 否则则不能拥有凝练精致的美学特质。我在这里之所以特别推崇白莎的这几首诗,原因就在于他的诗里有灵魂、有生命,有美的凝聚和舒放。他写的《梅园一瞥》仅两行:“满树的雪花/满树的笑声。”这是一首几乎没有任何写作技巧的诗,然而这首诗却达到了古人所谓的“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艺术境界,而且写得很灵动,很凝聚,也很舒放。《假如----观〈包公〉剧断想》一诗仅一行, 诗本身比这个标题还要微小:“假如那三口铡还在……”。这是一首能勾起我们无限遐想和溟思的诗。有意思的是,作者在这首诗里并没有点明假如那三口铡在会怎样,这结论是要我们自己去想的。按照一般的想法是,假如那三口铡刀还在,就能还青天以青天, 其实也不尽然,别说三口铡,就是有一百口铡又能怎样?不过,现实是不能假设的,正因为不能假设,所以这首诗就写得意味无穷、滋味横出了。此外,《黄角树》、《石老人》、《回忆》等诗都具有相同的美学特质,同样值得标举。《黄角树》写黄角树“雄距危岩/直插云际,” 诗人这样写显然有一种言外意、画外境、弦外音,果然,这样的一棵高大深厚品行和德行兼具的可以“与天地叁”的树有了大用,“阳光也被染绿”,这就是活画出了树的灵魂的深,生命的真,和境界的大。我们难道不要得到启发也学学黄角树,即便身处危岩,也树大根深,雄踞一方,把粗硬的枝杆和茂叶“直插云际”,而且“兼善”一方,“阳光也被染绿”,做一个有有大用的人吗!《石老人》把石头人格化称为石老人,诗中写:石老人“孤独地站在海边”,连“血都凝固了”,诗人写到这里突发一问:“还在等什么?”这一问十分奇崛突兀,而且问得意味深长,发人深省,老人在等什么,我们准也不清楚,总之他就这样一年一年,一天一天地等下去,诗的意味就是这样渗出来的,诗人并不告诉你答案,而只是让你去冥思,去遐想,去苦思,去体味这画外境、言外意、弦外音。只有《回忆》一诗诗人直言人生况味:“一杯苦涩的酒/一首怀恋的歌”,然而这诗也写得不可多一字,不可少一字,十分地精致、凝练、深厚、质朴、透气、鲜活和明亮,丝毫不会给我们增加一种审美阻碍和滞涩。总之我热爱白莎的这五首诗,所以说了以上这一席话。

《欣赏诗,就是欣赏美》一文是我最近才写出来的,随信寄给您,请您多加指教!您给我的信不知是有否留底,建议与我的那封信在《小诗原》上刊发一下,读者会感兴趣的。我这封信如能发,也请发一下,算是我对微型诗的及其个人化的见解。同时,请转达白莎先生,愿与他交朋友。

晚辈 钱志富

2002年11月30日于宁大外国语学院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45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