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在台湾

作者:李明晏

时间:2006-6-08 周四, 下午9:41

相聚在台湾

李明晏

我九零年定居澳洲后便与世界华文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我虽多次与世界的华文作家相逢在雪梨,但大多华文作家的大名我是从世界华文报刊上知道的。 去年八月初,我代表澳大利亚新州华文作家协会出席了在台北举行的“世界华文作家协会会员大会暨中华文化与世界汉文学研讨会”。在大会会址台北的园山大饭店,那些曾以动人的文采令我激动万分的名字,变成了一张张亲切温馨的笑脸。

您好,林海因女士!

这次大会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台湾著名女作家林海因女士,她获得了李登辉总统颁发的“终身成就奖”。

我还记得当年电影“城南旧事”在大陆创造的轰动。林海因的大名,随着影片“城南旧事”一幕幕感人的镜头,走进了神州大地的千家万户。九零年春,我在出国前夕去莫斯科,在国际列车上遇见了北京人艺女演员郑振瑶。她是随北京人艺赴苏艺术代表团去新西伯利亚演出曹禺的“北京人”。她曾因在影片“城南旧事”

出色的演技获得了当年电影百花奖的最佳女配角奖。当我称赞她栩栩如生地在银幕上再现了林海因笔下的一个小人物时,她含蓄地笑了。她说,她演了大半辈子戏,为她扬名影坛的却是一个小角色,她十分感激台湾女作家林海因,是她塑造的有血有肉的形象提供了施展表演艺术的天地。我理解她的感触,她因影片“城南旧事”一炮走红之后,就成了影视界的热门人物,片约不断,她艺术生涯的美妙黄昏令人赞叹不已。

八年前的我,还没想到会有一天能见到林海因女士,能和她合影留念。

当林海因女士在女儿夏祖丽和女婿张至璋的陪同下步入会场时,她那八十岁高龄展现在人们面前的艺术家的气质,令人惊讶万分。我因和她的女儿女婿都是澳洲代表团的,便近水楼台第一个和她合影。我本有许多话要对她讲,尤其想讲我和北京人艺女演员郑振瑶在国际列车上的邂逅,想转述郑振瑶对她的感激之情,可纷纷前来与她合影的人,只好叫远在北京的郑振瑶遗憾了。

咱们是东北老乡

旅居瑞士的台湾女作家赵淑侠女士在世界华文文坛上闻名遐尔。她那部十分轰动的长篇小说“我们的歌”,是描写海外留学生与华人生活的佳作,曾令我爱不释手。在开幕式的酒会上,当我请她合影留念时,她却令我惊讶地说:“我敢确定,你是东北人。我也是东北人,咱们是老乡。”

咱们是老乡!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我听到了松花江的波涛,嗅到了黑土地的贩曳肌£

原来,赵淑侠女士出生在黑龙江的肇东,讲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对此,她感到骄傲。也许,正是出自对故土的眷恋,她的作品中有浓厚的民族意识和色彩。大会结束后,她将去炎帝和黄帝的出生地-河南省新郑市,她要以人文性的考古散文笔调,将炎帝和黄帝的事事绩写在历史中,让所有的炎黄子孙都找到自己的根。这位即将在大陆开始“寻根之旅”的东北老乡,令我钦佩,我深信,她定能写出史诗般的优美散文。

“谢谢您,罗兰大姐!”

大会开幕前,我在秘书处发的“第三届会员代表手册”上,惊喜地看到了台湾著名女作家罗兰的大名。我久久地望着手册上她的照片,那一双含笑的眼睛将我带进她的文学花园,曾令我激动不已的“罗兰小语”,在我耳畔悄声低吟。那一句句从心灵深处走出来的真诚温馨,曾伴我走过异国他乡的艰难岁月。

当我告别了大学讲台,放弃了从事多年的俄罗斯文学翻译工作,来到了美丽的澳大利亚时,才从梦中醒来。外面的世界是精彩,但我也悲哀地走进了社会底层。雪梨歌剧院的宏丽壮观,阳光海滩上永不消失的欢笑,情人港美丽迷人的夜色。。。那曾一度令我神往的澳大利亚的一切一切,却将我变成了一个悲哀的旁观者。我悲叹失去的过去,面对五光十色的今天又惶惑不安。就在我生命最脆弱的时刻,“罗兰小语”犹如一条条小溪,载着人间温情,载着真善美的魅力,走进了我的生活:

“对已经过去的做无益的缅怀或追悔,只会剥夺了向前拓展的精力,延迟了向前拓展的时间。”

“摆脱牵绊是一种快乐,也是使自己努力向前,追求进步、产生效率的一种力量。这些牵绊往往并非来自环境,而是来自内心。许多你所以为的牵绊,其实只是因为你没有用力去挣脱,或只是你自己不肯前进的一个籍口。”

“有希望就不会觉得恐惧,这希望不是靠环境的给予,而是来自个人内心的坚毅与沉着。”

从此,“罗兰小语”成了我的良师益友。在共产文化土壤中成长的我,是高唱着无产阶级革命的豪言壮语走向生活的。然而,当共产大厦变成瓦砾,我自幼在梦中也纵情歌颂的共产主义理想,竟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幕闹剧。“罗兰小语”来自我所陌生的世界,但却深深打动了我的心,引起感情共鸣,这说明了一个简单而又深奥的道理:美好的东西是由于它的真诚。

当我在开幕式的酒会上见到了我仰慕已久的女作家罗兰女士时,心中的话却没能淋漓尽致,她的读者多,向她推心置腹的人也多,我只能匆匆与她合影,匆匆说了一句:“您的《罗兰小语》令我难忘,给予了我精神力量。谢谢您!”

见到你们格外亲

大会期间举行了为期两天的“中华文化与世界汉文学”研讨会。大会特地邀请了一批学者、教授,就韩国、日本、越南的汉文学与作家探讨、对话。研讨会的十多篇学术论文,每篇均是国际级水平。其中,来自中国的四位学者,北京大学韦旭升教授,严绍汤教授,上海师范大学李时人教授和南京大学张伯伟教授,在会上宣读的论文令我倍感亲切。£

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吧,每当出现在讲台上的是祖国同胞时,我感到热血沸腾,仿佛穿过时间隧道走回了忘却的过去,走回了甜酸苦辣交织的人生。来自北京大学的韦旭升教授的学术论文深受赞赏,我在雷动的掌声中向他表示祝贺。不知是因我曾在美丽的未明湖畔流连忘返,还是我和北京大学俄语系那段没有说完的故事令我感叹,过去了的一切终于变成了亲切的怀念,我和来自北大的韦旭升教授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成了促膝谈心的挚友。我向他打听北大俄语系老朋友的情况,可惜,我的那些老朋友对他来说,竟大多是陌生的名字。当我讲起当年,我只因一步之差而没能走进北大俄语系,而也正因这一步之差,变幻莫测的命运将我带到了南半球时,他认为我在异国的生涯倒是五光十色,可我在五光十色中难以忘却故土,难以忘却故乡之河松花江在我心中的歌唱。

多瑙河畔的文学盛会

李明晏

五月初,“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秘书长符兆祥先生从台北给我打来了电话。他那朗朗的笑声,将我送进了斯特劳斯“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欧洲华文作家协会第六届年会”将于五月底在多瑙河畔的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召开,希望我们澳华作家和欧洲文友相逢在美丽的多瑙河畔。

您好,文友张筱云!

我和德国的文友张筱云相识在98年台北举行的“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第三届会员代表大会“。我还记得,当我带着一身浓烈的大陆气息走进人才济济的世界华文作家行列里时的种种细节。那时,大陆背景的代表寥寥可数,我颇有一种鲁滨荪漂流到孤岛的感觉,但文学这个美好的事业,渐渐地让我走进了以文会友的温馨。我结识了不少文友,其中,德国华文作家张筱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是创刊于1972年的“德国侨报”的主编,这份以侨情报道、综合艺文为主题的5A纸版面的杂志,具有一部令人敬佩的创业史。在印刷业十分先进的德国,当年的“德国侨报”竟是由旅德的台湾学者、留学生用手抄写而问世的。正是这种在海外弘扬中华文化的热情感动了我,我也蠢蠢欲动起来,将一篇拙作悄悄递给了张筱云主编。想不到,她不但表示了谢意,还在我回到澳洲不久就给我寄来了“德国侨报”。当我看到我的那篇小文章登陆欧洲时,我深为德国文友的热情所感动。

当文友张筱云在电话中得知我们作协将有3名文友出席“欧华六届年会”时,她的热情又一次感动了我。她在百忙中频频发来E-MAIL,详尽地告知我们赴会前的准备事项。当我们一行3人的澳洲代表团顺利地抵达了布达佩斯,和欧洲文友相逢在多瑙河畔时,我将刊登在澳洲四大中文报刊的“欧华六届年会”召开的新闻报道的剪报交给她时,她笑出了一脸灿烂。其实,这不过是文友之间友情表示的小小细节,但她笑容中所展现出来的那份喜悦,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世界华文作家友情的温馨。

一个精彩的文学座谈会

短短的三天会议,犹如荡漾在多瑙河上的华尔兹舞曲,令人感到轻松愉快。年会没有长篇学术报告,没有洋汉学家的隔靴搔痒,一个个著作等身的欧华作家声情并茂的发言,创造了一个丰富多采的文学座谈会。

拜读过欧华作家大作的我,被他们精彩的发言带进了绚丽多彩的文学世界,令我颇有受益。在世界华文文坛上,“欧华作协”人才济济,创作甚丰。深厚的中华文化功底,融进了欧洲文化的热情浪漫,因而欧华作家具有独特的文学风格。

曾以“生死线上”一文,获第二届林佛儿推理小说创作首奖的瑞士华文作家朱文辉,其驾驭语言的天赋令我十分赞赏。“撲滅煙絲燃燒的生命,也捏熄了他對女人最後一絲感情“,“从头到脚给人的感觉,就如同香甜熟透却又不致过于软烂因而失去爽脆口感的水果一般。”“被妻子那幅精明干练和细心谨慎的严捍相挤得扁平碎裂的灵魂,便立即获得奔脱的解放。”“昆祠大夫右拇指捻着灰黑透些杂白的大腮胡,让人感觉出指间捻揉着的那几分无奈。”……象這種精彩的文字在朱文辉先生的大作裏比比皆是。而他在座谈会上的发言“犯罪文学的理性与感性”, 虽是一个比觉“异类”的话题,但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尤其令我这个自幼就迷恋侦探小说的人,感到极大的兴趣。他的那本长篇推理小说“命案的版本”虽是犯罪偵探作品,但其內涵所散發出來的文學性並不亞於純文學或所謂的「嚴肅文學」。

座谈会发言热烈,与会者见逢插针,其中“世界诗人大会”秘书长,文学博士杨允达先生的诗歌插话十分精彩,给予我美妙瞬间的感受。

文学给于我无数美妙的一瞬,而这许许多多的美妙瞬间汇成永无尽头的文学大河。“欧华年会”的文艺座谈会虽是我文学生涯中美妙的一瞬,但却令我难以忘怀,因为我从这些和我同样生活在异国他乡的欧华文友的文学追求中,找到了文学知音。

歌声荡漾在多瑙河畔

年会的第二天晚间,冷大使夫妇在豪华游艇设晚宴招待全体与会人员。蒙蒙细雨中的多瑙河闪耀着神秘幽静的色彩。可当文友们满载着名贵的葡萄酒和丰盛的中华美食,即兴地表演各自的精彩节目时,静悄悄的多瑙河也欢唱起“多瑙河之波“。

我们澳洲文友都已年过六旬,对港台流行歌曲只会欣赏不会唱,在酒意浓浓时,从我们喉咙里飞出来的都是五、六十年代风靡大江南北的苏联歌曲,想不到,一曲“卡秋莎“竟给我们唤来了知音。安卡拉大学东语系专任讲师高丽娟踏着欢快热烈的舞步融进我们的歌声,我还没有来得及将满面惊讶展示在脸上,站在一旁的冷大使夫人就笑着对我说:“我在小的时候就会唱《卡秋莎》这首歌,是在我们台湾的幼儿园里学的。”

我本想再罗嗦地追问,那正是世界两大阵营冷战的年代,你们台湾政府怎能允许大唱苏联歌曲?可我还是将这愚蠢的问题留在了肚子里。

布达佩斯诗情话艺之夜

年会最后一天的晚间,我们在赫赫有名的“香港饭店”欢度了“布达佩斯诗情话艺之夜”。在惜别晚餐欢宴中,我和欧华文友一面享受美味佳肴,一面把酒海阔天空。年会只有短短的三天,但我却结交了许多欧华文友。

前任会长莫索尔,谈吐幽默,为人热情,令我一见如故。我曾多次拜读他刊登在台湾报刊上的时论报道和叙述性的散文,那字里行间洋溢着西班牙的热情豪放,颇具感染力。

秘书长郭凤西,这位年会出色的组织者,曾以“钱姑妈白兰芝夫人”一文荣获98年“中央日报”海外华文创作报道文学奖,不但文笔优美,还具有美妙的歌喉,她和夫君黄志鹏先生的二重唱将宴会推向了高潮。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新任会长俞力工。他16岁就出国留学,多年的海外留学生涯,他竟依然拥有一颗浓烈的中国心。他的政论专栏,已是当今海外华文世界津津乐道的话题,和他谈天说地,我深为他谈吐的犀利和独特的观点所感染

。他谈笑风生,出口成章,如果一字不拉的记录下来,就是一篇出色的评论。

令我十分欣慰的是,我在年会上见到了不少大陆背景的文友。原“上海法制报”记者部主任常凯,走过了艰难的创业岁月,如今在维也纳创造了一片灿烂的天。他是“多脑时报”的社长兼主编,他任董事长的“多脑文化旅游发展责任有限公司”为中国和欧洲的文化交流架起了桥梁。

来自南京的德籍华文艺术家谭绿屏的大名我已久仰,她是90年“中央日报”文学奖散文奖的第三名。令我十分敬佩的不仅仅是她的文学、绘画和摄影的累累硕果,而是她那从艰难的知青岁月,通过顽强的自学而登上艺术宝殿的惊人毅力。

长春人黄雨欣是我的东北老乡,她的散文专集“菩提雨”,去年经“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后,已走进了华人世界的千家万户。如今,她正奋笔疾书以海外华人在异国他乡求生存的长篇小说。也许,是黑土地的情结,不仅令我感到亲切,还由衷的为她在海外的文学成就感到喜悦。

当我和欧华文友在夜幕下的布达佩斯依依惜别时,我望着多瑙河上的溶溶月光,心中泛起了一阵甜蜜:人间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我们分别是为了再见面。

来源: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viewtopic.php?t=13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