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化雨 榮獲短篇小說金錨獎 張 航 著

作者:張航

时间:2010-7-06 周二, 上午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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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化雨 榮獲短篇小說金錨獎 張 航 著

天寶剛卸下書包,好似鬼迷神差,步上講臺,順手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塗鴉,逗得全室同學都放下功課,木納瞅睨著他,不知是中了什麼邪?膽敢這般搗渾早讀秩序。約莫分來鐘,他以粗寬的線條,勾畫描繪出了一幀熟稔的人像,於是全班同學不約而同,驚訝豁然地道出了會心的懸疑:

﹁哪不是很像導師?﹂

﹁可不是。﹂

﹁棒、棒、棒,畫得棒極了。﹂

﹁簡直把導師畫活了。﹂

﹁你們的導師又沒死?﹂想不到同學們正在談論著導師,他卻扳起一副老K臉闖進到教室。

霎時全室鴉雀無聲,就好似耗子遇見貓兒那般的畏懼。金老師攢蹙起眉頭,氣沖沖地訓斥:

﹁我看你們沒有一時不是在詛咒,巴望著老師早些死掉才好,若沒有老師管束著你們,便可任性去翻天覆地啦!告訴你們,老師身體生得硬朗,死不了,還一心一意想把你們一個個琢磨好後,再送出校門。否則,導師死也不會瞑目的。﹂金老師一雙鷹似的銳眼盯睖著天寶吆喚:

﹁洪天寶,你跟我過來!﹂

洪天寶可嚇得手足癱軟,渾身顫抖,忙上前來認錯:

﹁報告老師,我錯了。﹂

﹁你錯了什麼?沒出息的東西。甭這樣窩囊自己,這畫不是畫得挺好嗎?﹂沒誰能猜得透,金老師到底是在捧他,還是在貶他?

逗得洪天寶啼笑皆非,扮著一副苦臉。

﹁天寶呀!祇可惜你讀錯了科別。﹂金老師嘆息的語氣彷彿滲雜些微挖苦:﹁當然老師不會埋沒你的才華,再過幾天就是校慶,希望你能替我們班上出份壁報,也好讓全校師生刮目相看,驚奇我們班裡,有你這麼一位活寶天才畫家呀!﹂

洪天寶可被導師罩得瞠目結舌,呆如木雞了。

洪天寶接下了這份差事,頗費一番苦思,終於想出了一套,完全以金老師為中心的嶄新主題,繪成了一幀幀栩栩如生的往事。

壁報貼出沒多久,便轟動了整個校園,同學們可一窩蜂似的湧來欣賞,這張畫中有畫,唯妙唯肖的大幅壁報。誰都知道,金老師是全校管教最嚴的一位老師。殊知,就有這般大膽的學生,竟敢拿他作題材、當笑料。不僅把金老師原原本本的畫出來,還冠冕堂皇的張貼在文化走廊上。洪天寶深怕觀眾看不懂,還特意佇立在壁報前跟同學們一五一十不厭其煩地說明畫中含義。

尤其鄰班一群文靜的女同學,也不甘緘默前來觀賞,嘴裡還滔滔問個不歇,洪天寶對這些小妞,更是入木三分地一一解說。

﹁這是我們新生訓練編班情形。記得在編班的當時,有幾位知己好友,想編到鄰座,好有個守望相助,可被導師察覺到,狠狠地給訓了頓:﹃你們甭想再三五成群的搞小團體,鬧小組織,那樣是與法不合的,如被我逮到,絕不饒你們,輕則要記大過,嚴重的開除再送外島管訓。』真想不到,老師一開口講話,就是這樣兇巴巴的,簡直像尊活閻王。﹂

﹁幸好我們沒有分發編到你們班上。﹂麗珠滿臉餘悸。

﹁可不是。﹂秀珍也隨聲強和。

﹁這準又是金老師在訓你們。﹂玲玲俏皮的搭訕。

﹁還用問?每週班會,他總是愛莫名奇妙的訓我們一頓。記得頭一次的精神講話,便跟我們來個下馬威:﹃你們能編到我這個班可以說是你們幸運;也可說是不幸,到時久而久之你們準會體會出來,用不著我講得太明白透澈,同學們可要記牢一句話,真金不怕火煉。我對你們嚴,也是秉著教不嚴,師之惰古訓。要知道鐵不煉、不成鋼。玉不琢、不成器。為師嚴,祇不過是希望你們畢業後能成金、成鋼、成器………。﹂

﹁噘噘,他委實把我們估量得太高了嘛,如有出息,我們才不來讀這所學校吶!﹂惠敏搭喳兒自貶身價。

﹁他卻認為天底下人人都是可造之才。﹂天寶挪指到另一幅圖:﹁這是導師上體育課正在點我們的名,他掌控學生,是全校最嚴格的一位老師。……」

﹁真是點他個大頭鬼。﹂麗珠截斷了天寶的話題,兩頰氣極得冒紅絲:﹁有一次我穿運動服,祇晚到了一會兒,他便記我曠課,你們說冤不冤。﹂

﹁你這樣,至少還有缺失落在他手上,倒還說得過去。﹂秀珍也忿忿不平地掀起他的舊賑:﹁有一次,我參加校外演講比賽,訓導處准了我的公假,他可在他那本閻王簿上記了我節曠課,這樣才真的冤枉啦!﹂

﹁瞭解他個性就好了。﹂天寶仍為導師辯護:﹁祇要按時上他的課,包準導師不會找你們忿子的。﹂

﹁其實他上課並沒有一套。﹂秀珍咬牙切齒,恨不得說得他體無完膚:﹁除了點名要求苛嚴外,他那像是在跟我們上課,每次上課,他總是先對我們不問青紅皂白訓上一頓,然後再講些我們早就知道的運動規則,等他口講乾了,再發十來個球,要我們自己去跑、去練,他老先生可溜到辦公室納涼享福去了,直等到下課前幾分鐘,他才來檢查成果,看誰流的汗最多,就表示誰最賣力,體育成績也就較高。﹂

﹁天哪!我們女孩子生定就比男生較為文靜,運動起來,總沒像男同學那般容易出汗。﹂惠敏也吐出滿懷怨氣:「每次運動過後,我的汗流得最少,所以我的體育成績從沒超過七十分大關,想要申請獎學金,當然祇好眼巴巴的去看別人領囉。﹂

﹁檢查前,你為啥不到水龍頭下去淋淋?﹂麗珠責怪她傻。

﹁怎敢?聽說有一次,我們前期老大哥,正按你的辦法想瞞過他,卻被老師逮到,可打他體育成績不及格,那位學長就這樣留級讀不下而轉學了。」

﹁其實體育課,祇要勤動,多流汗,才能促體魄強健。我們導師最討厭虛偽造假,騙人欺己的學生,那位學長打他體育成績不及格,是罪有應得。﹂天寶真不愧是他的得意門生,猛在他導師臉上貼金:﹁我們導師對任何事情都是公事公辦,如我們學校的體育衛生經費,校長絕不敢挪移到其他地方去開支;否則,我們導師便要向有關當局檢舉告個沒完,遇著他這樣鐵面無私,六親不認的人,誰還敢去惹火上身呢?﹂

﹁我們學校的體衛器材、藥品,的確是相當充裕。﹂麗珠可道出了公道話。

﹁這幅畫是什麼意思?﹂玲玲手指右下角的那幅畫問,臉上佈滿疑團。

﹁我們全班在樹下集體午讀呀!﹂天寶聳聳肩,可得意洋洋笑咧了嘴。

﹁你們真會如此用功?難道還想考大學不成?﹂麗珠有些詑異。

﹁可不是嗎?﹂天寶揶揄地說:﹁其實是因為我們班上秩序比賽,扛了把紅椅子回來,導師罰我們樹下午讀一個月。真的想升學,誰還會來讀我們這所不入流的學校?﹂

﹁有沒有同學開溜過?﹂玲玲插問。

﹁誰敢?﹂

﹁你呀!﹂女同學不約而同齊指著天寶。

﹁除非你們借個膽子給我。﹂

﹁難道他坐在旁邊監視你們不成。﹂惠敏真不相信男同學會如此聽話、乖巧。

﹁雖然他沒跟在旁邊監視,但他的寢室就在我們午讀樹下的斜對面,萬一被他察覺到,那我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大家祇好認命了。﹂

逗得在場的女同學們,嗤嗤笑得露出了白皚皚亮麗的大門牙。

天寶特意指著清掃廁所那幅畫,感慨萬千地道:﹁想起那時導師的苛刻要求,可把我們整慘、折騰死了。﹂

﹁怎麼啦?﹂秀珍訝然地問。

﹁記得在高二上的時候,我被同學們推選當上了衛生股長,想不到整潔比賽頒獎時,班上領了面大黑旗回來,導師氣得跟訓導主任報告:﹃全學期廁所的清掃,由我們班上包了。﹄所以那學期,我成天在跟廁所打交道,深怕廁所有些微不乾淨而被登記,到時又不知導師要加重我們幾倍的處罰了。幸好這學期評分先生,每次檢查後均打了我們最高的痛情分,總算是渡過了難關,我的操行也升到了優等,同學們均榮獲記功兩次以上的獎勵。﹂

﹁想不到他還有人性嘛!﹂麗珠有些詫異:﹁總算沒把你們功勞抹煞掉。﹂

﹁怎會?﹂天寶直替導師辯護:﹁其實祇要摸清楚他的個性,是滿好相處的。他並不像大家都般誇張、宣染,傳說他是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怪物。」

﹁你還在衛護他。﹂玲玲甚為不解:﹁難道他整得你還不夠慘啦!﹂

﹁你可不能這樣嫉惡他。﹂天寶指著另幅畫:﹁這是導師當車急救學生的寫照,在高二下時,我們班上林金英被車撞成重傷,送醫繳不起保證金,幸好導師把他心愛的機車送進當舖,才救了金英同學一條性命。」

﹁這祇不過是應急而已。﹂麗珠並不以為然。

﹁你們並不知內情,金英家境相當貧困,肇事人又溜了。我們全班要發起捐募,導師認為太勞師動眾而被阻止。林金英出院時,全部醫藥費均是導師在校邀了個會,才付繳清的吶。﹂

﹁真是偉大。﹂秀珍豎起大拇指。

﹁你們導師有沒有成家?﹂惠敏插問。

﹁沒有,導師時常對我們說:﹃一人飽,則全家飽。我是一月薪水一月了,絕不把錢帶進棺材。同學們如有困難,儘管先跟我說聲,到時我可樽節使用。﹄導師就是這樣樂於助人的一位好老師。﹂

﹁他有沒有接濟其他同學?﹂

﹁當然有囉!我們班上同學祇要有病痛,他總是百兒八十的送到你手裡。如班上李朝進同學,父母過世後,學雜費無著落,還不是導師替他繳清後,他才沒遭到輟學的厄運。﹂

﹁聽你這樣說來,金老師可真是閻王面孔,菩薩心腸囉!﹂惠敏深有此感。

﹁的確是這樣。﹂天寶頻頻點頭。

麗珠指另幅畫問:﹁為何每次考試,你們班上都是金老師監考呢?﹂

﹁這是導師要求監考自己班,而其他班級都是由教務處輪派監考老師。﹂天寶嚥了下口水,若有所思:﹁我們剛進校門,心想讀職校,考試過關,準不會有問題。真想不到,第一次的段考,便由導師監考,進到教室,首先要求將書包集中教室前後,再檢查手心、大腿、棹面、抽屜。棹面幾乎都刻了鋼板,導師一氣之下,命同學們用小刀、石頭、快速把棹面書寫文字、記號刮磨乾淨,方發試卷。考試下來,成績奇差是不在話下,全校八位留級生,都出在我們班上,從此,同學們再也不敢對功課馬虎了。﹂

﹁如此下來,你們可真學到了不少東西﹂

﹁說良心話,導師不逼我們,我們都抱定混三年。﹂天寶兩眼凝視導師畫像心懷感激。

下課後,金老師回到教員休息室,還沒坐穩,胡老師便遞了枝煙給他,金老師可婉謝道:﹁對不起,我已戒了。﹂

﹁戒煙啦!活了這把年紀,還戒啥子煙啊!﹂

﹁說不抽,就是不抽。﹂金老師不願多費口舌。

﹁是不是想找個老伴?﹂

﹁哼!我還會去揹哪種包袱?﹂

﹁為啥戒煙?﹂

﹁想換臺新電視。﹂

﹁怪不得這樣折磨自己。﹂胡老師話帶諧謔,有點兒誆人:﹁你身兼福利委員會主席,難道萬巴塊錢還週轉不動?﹂

﹁你把我看成什麼人?﹂金老師有些惱火:﹁祇有兔崽子才會那般沒出息。﹂

不出半年,金老師已換了臺彩色電視,他屋子裡的冰箱、登山裝備……等,都是他省吃儉用,而購俱全的。

金老師秉性生來便好抱不平,鐵面無私,而有正義感。

記得有次學校 九月一日 至三日註冊,四號適逢星期天,出納組貼了則公告:﹁因註冊關係,薪水及食物貸金,延至 九月五日 發放。﹂

金老師見後,首先找出納組長據理力爭,但他們仍以分身乏術為藉口。於是金老師便悻悻然闖進校長室理論:

﹁報告校長,是不是你規定出納組,薪水及食物貸金改在五號發放,難道一至四日,要我們餓肚不成?﹂

﹁沒有呀!﹂校長立即持起聽筒找出納組:﹁是誰指示延後發薪?……怎可擅自作主?……不管怎樣,今天下班前務必要把薪水,貸金發放出去。﹂

從今以後,出納組再也不敢延遲發薪了。

還有次,教職員單身宿舍抽水馬桶壞了,金老師簽報了多次,總務處再三推辭,下學期宿舍便要拆除,為了節省公帑,修廁所暫且兔議。金老師彙集一疊簽呈報告,進到校長室質詢:

﹁報告校長,你請來的總務主任和那群事務人員,是光吃不拉?﹂

問得校長愕然丈二金剛摸不到頭緒:﹁金老師,我不瞭解你的來意,請坐下慢慢談。﹂

金老師滔滔不絕:﹁我們單身宿舍,廁所壞了個來月,簽呈報告了好多次,總務處老是相應不理,不知是否校長暗示他們這樣推、拖、拉的。如果再這樣拖延不修,就請總務主任、校長到我們單身宿舍去待上三天幾宿,看你們會不會憋出毛病來。﹂

﹁金老師,這些簽呈從未送過來,他們真是糊塗。﹂校長輕拍金老師的臂膀安撫道:﹁你儘管放心,馬上修、馬上修。﹂

動員月會上,又該金老師大檢特討的時候了:

﹁校長、各位主任、各位先生,我是單位裡一份子,是有權開口,讓我們學校進步。首先檢討,學校行政效率奇差無比,追根究底,不外乎是校長身兼數職所致,今兒我要請問校長,你難道有三頭六臂,今天台北,明日高雄,學校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等你來處理。還有你聘的幾位主任,在錢的開支方面,你有沒有授權給他們代你負一個子兒的責任。各位主任大爺都在場,如果我說錯了,你們可站起來反駁,當場撕爛我的嘴,割斷我的舌。還有,一學期當中,你到學校上了幾天班?主持了幾次週會?……﹂

批得校長臉紅脖子粗,吱唔得說不出話了。幾位主任,分坐在校長兩旁,好似一尊尊木偶啞口無言。

正因為金老師這次毫不保留坦率的檢討,校長不得不把在外兼職一一辭掉,而專心一意的來處理校務,整飭校風,於是校譽隨即蒸蒸日上,這才是學校之幸,師生們之福了。

金老師每天總要到保健室去報到 一兩 趟,他去並不是為了看病,既是有些小毛病,他從不願吃藥打針;也不是來這尋樂、偷閒,而是想在保健室察覺學生們真正的病痛,好來悉心關懷照顧他們。如果不是校內有關人員來診斷,他也會毫不客氣的把他揈出校門;就有一次,來了位老太太進到保健室就診,當她取了大包小包的藥要離去時,卻被金老師擋駕,並加予阻止:

﹁這位老太太不是我們學校教職員,怎可在我們醫務所看病拿藥?﹂

老太太被他這樣驀然一盤問可楞住了~BY3;,~I;稍後面帶愧恧地自我介紹~BY2;:﹁我是校長的母親。﹂

﹁不行!不行!﹂金老師疾顏厲色,擺出一副悍潑的兇像。

﹁為什麼?﹂老夫人活到這把年紀,從沒遇到如此粗魯不可理喻的人過。真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講不清。

﹁就是校長祖奶奶也不行!﹂金老師鐵面無私,毫不給老夫人留情面。

﹁不行也要好好講嘛!為何要這般兇巴巴的對待我老人家?﹂老夫人可也按耐不住性子。

﹁我是天生這般個性,要我輕言細語跟你講,辦不到。告訴你,保健室藥品,全是我們學生繳錢買來的,除了學校教職員工暨學生可在這兒診斷外,其他人員均不可以在診所看病取藥。﹂

﹁金先生,下次不來就是了。﹂王大夫見他們倆鬧得騎虎難下,便起身從中排解。

﹁為什麼下次不可以來?﹂老夫人也倔強得不願退讓:﹁我天天要來看病,

看你把我怎麼樣?﹂

﹁你休想!﹂金老師火星四冒,一個箭步躥到老夫人身旁,便把藥包奪下了。

﹁你是學校幹啥的?這樣野蠻!﹂老夫人氣得渾身直打哆嗦。

﹁我呀!是學校體衛組金老師,兼福利委員會主席。全校師生都背著我喚!粗線條。﹂金老師氣極,恨不得掏出所有頭銜,理直氣壯的遏阻老夫人的一意孤行:﹁你下次若要再來我們醫務所看病,那我們就騎騾看唱本─走著瞧!﹂

﹁真是不折不扣,道道地地的粗線條。﹂老夫人也絲毫不肯讓步:﹁粗線條,今天我倒不信這個邪:蜜斯楊請去找我兒子來。﹂

﹁就是叫你老子、天王爺來,我還是要堅持我的立場。﹂激得金老師愈加不甘服輸。幸好來了好些個同事,才把他倆勸解開。

經這麼一鬧,學校紛傳,校長要解金老師的聘,他卻毫不在意。為了打發漫長的假日,金老師祇好獨自去登山解悶,免得閒來沒事,對看不慣的事兒又要惹事生非的。

有一天,金老師登山返校,卸下背包,便取出生銹的開山砍刀,在校長室門前的大石上磨將起來,此時適逢校長來上班,驚得校長魂不符體從側門溜了。藍老師見狀忙上前擋駕問道:

﹁金老師,一大早,在這磨刀幹啥?﹂

﹁你不知道?﹂金老師兩眼一橫,咬牙切齒斬釘截鐵地回話:﹁瞎子磨刀─快啦!﹂

﹁快什麼?﹂

﹁快砸飯碗啦!﹂

﹁怎會?像你這般公正、爽直、負責、認真、熱心能幹是有口皆碑呀!﹂

﹁有啥用?﹂金老師揮刀一揚,一枝樹枝子便﹁嘎﹂的一聲斷落在地上了。

﹁甭這樣傻想,等會兒,我去問問校長。﹂

經藍老師到校長公館去打聽,方知是校長的幾位狗頭軍師,跟他建議過多次,要請金老師走路,但校長始終認為金老師是位負責、正直的好老師,如把他解聘,世上哪還有真理、公道呢?校長知情後,當晚便請金老師在他家裡吃了頓便飯,並由藍老師作陪,這場誤會,總算冰釋平靜下來了。

學校福利,在金老師籌劃、管理下,可說是辦到了涓滴歸公,尤其他特別注重教職員生的直接福利,並要求福利社所有物品要比市面價低,品質還要好,每樣物品,務必要把價目標出來。課餘閒暇下班時,他總是獨個兒到外面去訪價對照,如有不合價廉物美等情事,他便會立即指正福利社老闆儘快改善。

舉凡學生大宗必需用品,如書籍、簿本、服裝……等,全由福利委員會直接掌管,價錢與批發價碼一樣便宜,學生們能直接享受到這份福利,家長們都是讚不絕口。

一年一度的福利委員改選又來臨了,有些人還在設法拉票,唯有身為福利委員會主席金老師,會議上卻鄭重聲明:﹁謝謝諸位歷年都選我當福利委員,我已連任十一年委實是幹膩了,希望換換人,調調味口,與公與私都是有益處。拜托各位這次不要選我,千萬拜托、拜托。﹂金老師右掌伸出大小指蓋著左掌誇張比劃道:﹁誰再選我,誰就是烏龜王八養的。﹂

霎時,全場一陣譁笑,紛紛議論,金老師不願出馬,該選誰比較洽當。

想不到,開票結果,金老師仍然是以高票當選。這時金老師頗為尷尬,高拱起雙手陪著苦笑致歉道謝:﹁謝謝各位還是這樣熱衷的支持我,剛才我說的話有些那個,祇當我金某人放了個庇,還得請各位先生、小姐鑒諒,謝謝、謝謝……。﹂

金老師語畢,全大廳響起如雷掌聲,大家便在這遍沉鬱的歡笑中結束了選舉大會。

會後,幾位單身教師,相邀到金老師寢室去道賀,見他房內牆壁上掛滿不少登山器材、及貼了不少座佑銘:

─清清白白而來,將清清白白而去。

─憑著良心做事,靠著本事吃飯。

─公事公辦,私事私了。

─砸爛地頭蛇的頭,打斷軟骨蟲的腰。

─做事不馬虎,為人不黃牛。

─傻要傻到頭,粗要粗到底。

─要做頂天立地的支柱,不做沒有骨氣的藤蔓。

─看得到的山必登,觸得到的水必涉。

─開創此一世紀,培植下一後代。

─……………。

進到屋內,每人都被這些琳琅滿目警世座佑銘給吸引住了,幾乎每人都忘了來意,還是藍老師首先打破沉寂:

﹁恭喜你又當選主席啦!﹂

﹁我有什麼辦法。﹂金老師雙手一攤。

﹁能者多勞嘛!﹂胡老師接腔。

﹁能個鳥!﹂金老師忙遞香煙給在座老師們:﹁祇有傻瓜才幹這檔子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你不是戒煙了嗎?﹂胡老師頗感意外。

﹁是戒了,這包煙是專門供客人吸的。﹂

﹁謝謝,謝謝。﹂老師們接過煙紛向金老師道謝。

﹁老金,你爬過哪些山?﹂林老師改換話題。

﹁台灣大部份高山我都爬過了。﹂

﹁真了不起。﹂林老師豎起大拇指。

﹁沒什麼,這不過祇是我的興趣,每年寒暑假,我總要帶好些青年人去登山

玩水。尤其在春節假期,大家都回家團聚,誰願意留在寂靜的宿舍,所以我總是獨個兒去登山而與大自然為伍,來打發時間。」

﹁你真是稱得上是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了。﹂胡老師可讚不絕口:﹁祇有你才真正享受到智者樂、仁者壽的福祉了。﹂

﹁那裏,那裏。﹂金老師理了下稀疏的頭髮,樂得兩眼瞇成一條細縫:﹁祇要大家不要再叫我粗線條,我就心滿意足了。﹂

﹁哪怎會吶?哈、哈、哈………。﹂

班上同學,一個個在金導師嚴格要求,諄諄教誨下,畢業離校沒多久,不是考上了大學院校,就是進到了專科深造,再不就是憑優異成績進到了理想的工作單位。同學們深思,如果沒有當年導師的嚴格管束,也不致有今天的成果。

春假期間,洪天寶發起了一次同窗會,特別邀請導師來共襄盛舉。當導師步進會場,全體同學在門前列隊報以熱烈掌聲,歡迎導師的光臨。金老師見同學們如此懂事達禮,可樂得流露出了他極少見到的綺麗笑靨。同學們看到導師這般的喜悅,每人均感染上了無限的快慰。大家都後悔,為何在校求學時期要那樣淘氣?害得導師收斂了他那抹開懷可掬的笑顏。

會場佈置得相當別緻,廳堂四週,用粗線條勾畫了好幾幅導師的生活素描,上首懸掛了個斗大的壽字,條棹上還擺了個特製的大蛋糕,上面插了密密層層的臘燭。

﹁今天是誰過生日?﹂導師驚奇訝然地問。

﹁導師您呀!﹂王麗雯忙說明。

﹁你們怎會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導師您呀!﹂王麗雯忙說明。

﹁你們怎會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同學錄告訴我們的呀!﹂黃小娟也俏皮地搭訕。

﹁我活了這把年紀,的確是很少能記到自己的生日。﹂金老師輕彈了好幾下前額:﹁今天是好多歲,連我自己都弄不清了。﹂

﹁今天是導師五十大壽。﹂同學們不約而同的齊聲回答。

﹁這樣讓你們太破費了,真教我過意不去。﹂金老師可笑逐顏開了。

﹁沒什麼,這祇是聊表我們滴點兒心意。﹂洪天寶雙手緊握住導師的右手有些激動。

﹁唉!﹂金老師嘆了口氣:﹁當年我對你們總是恨鐵不成鋼,愁子不成龍,對你們要求委實過份苛嚴了些。﹂

﹁沒有呀!﹂同學們皆感好似若無其事狀:

﹁說真格的。﹂洪天寶升高了嗓門:﹁如果不是導師嚴格要求我們,我們準是把那寶貴時光荒廢掉,到如今什麼也沒學成,那真是後悔莫及了。﹂

﹁沒什麼,沒什麼。﹂導師連連搖手:﹁這完全是得力同學們自己的努力。﹂

每位同學均打心眼裡感激老師諄諄教誨,紛紛道出了真心話:

﹁不是您的教導,我們哪會有今日的順利啊?﹂

﹁老師,您對我們的嚴管善導,我們會永銘心腑,沒齒難。﹂

﹁導師,您是我們的恩師。﹂

﹁祝恩師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霎時,播放出柔和婉轉動聽的生日快樂頌,同學們也隨著祥和,肅穆的節奏齊唱起來了。歌聲一遍復一遍地唱,金老師也樂得淚光晶瑩,就好似兩盞閃爍的路燈,在照耀著同學們向理想的光明前程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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