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

中国北京/柴福善

 

那年去景德镇,街头铺面几乎家家都招摇着瓷器,大式小样,精品粗货,令人眼花缭乱。

缭乱中忽见一青花“笔洗”,一时喜欢而拎回,终究不事丹青,就随手弃置一旁。不久前,朋友好心送一大蒜头样的东西,道是水仙,无处侍养,便想起了“笔洗”。

拂去不惹自落的尘埃,很隆重地放水仙于其内,又恐水仙形单影只,寻几粒鹅卵石子及一珊瑚石,相伴左右。记得水仙多长于闽浙一带,尤以闽仙为最。就其习性,一般秋时生长,冬时开花,夏时休眠,与北方草木冬时落叶截然相反。我想,水仙在南方一定惯于土栽,当然也可移植盆中。尤其千里迢迢,长途短程地运至北方,正值冬季,外面天寒地冻,我又别无他处,只能委屈水仙于“笔洗”里了。

顾名思义,水仙平日一定离不开水,所以,我以清水注满“笔洗”,尽管“笔洗”很浅。我殷勤些,隔一二日就添些新水,而且时常去旧水换新水。水仙一定喜“新”厌“旧”,不然老“旧”着,水就腐臭了,既不利于水仙,也“污染”家中环境。于花于人,何乐而不为?

水尽职尽责地浸润着水仙,无意中也浸润出鹅卵石的五颜六色,印象了一幅幅天然画图。珊瑚石呢,我从南海拾来,普通石头也就罢了,偏偏这珊瑚石竟有指尖大一孔,孔中有指尖小一贝壳。珊瑚石怎么就生成那么大一孔,滔滔大海怎么就孕育了那么小一贝壳,贝壳怎么就恰巧钻进那孔里?不可思议。

水仙不管奇不奇巧,只是不辜负人意水意,悄悄地漫生出根来,不知不觉里覆盖了鹅卵石,而且柔柔地探进了珊瑚的孔隙,谨慎地抚摸着小贝壳。根生则叶长,长的叶并非一片两片,而是一束束竞相拱出,愣把那头“大蒜”拱裂为几瓣儿。每一束,又自觉分化成四五片叶子,每一片都绿绿的,好似“笔洗”兴致勃勃地喷出且正在悠然下落的绿色水流。

“幽花开处月微茫,秋水凝神暗淡妆。……一段凌波堪画处,至今辞赋忆陈王”。陈王,当指曹操之子曹植。这是明人诗句,对花而品诗,别有一番情致。前不久,看读《文美斋百华诗笺谱》文,特意刊登一幅晚清天津著名画家张兆祥的水仙图。看图而赏花,忽觉眼前这图就依眼前这花而写生!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凭此,画家就无愧于清末“叶花卉之宗匠”盛誉。看来,一盆水仙,成就了一位画家,功不可没。

不必过多地引经据典,扔掉那些无谓的书袋儿。且道这盆水仙清贫,只需微薄的一点清水,就“清香自信高雅品,故与红梅相并时”了,怎不令人喜爱呢?据说孕育水仙花的母本———“蒜头”,捣烂可敷治痈肿,怎奈花谢后见其干瘪,竟随水一起倒掉了,想来多少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