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继续向前驶去
金国旗
阿为上了公共汽车后,见刚好有个坐位空着。他想空着也是空——就随着汽车的晃动,向空位晃动了几步便坐了上去。汽车在喧闹的大街上继续向前驶去。
到了下一个站,又有两个乘客上了车。其中一个年岁稍大一点儿的,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号的密码箱,一派绅士风度特别的惹眼。“绅士”上车后,不大的眼睛里射着狡黠的目光,前后左右搜寻了一圈后,便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让人听来很不大顺耳的话来:“我操!”言之意下十分明确:怎么连他妈一个空坐位都没有?是纯粹的巧合还是绅士有意的选择——绅士在车里慢慢地晃动了几步,就晃到阿为的眼前停了下来。只见他伸出左手紧紧地抓住汽车顶棚上的固定扶手;右手拎着的那只大号密码箱,在半空中用力地绕了大半个弧,然后才将箱子不偏不倚地抵在了阿为的腿边停了下来,极为夸张的动作似乎在向阿为暗示着什么。汽车在喧闹的大街上继续向前驶去。
车上的乘客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在大声喧哗,有的侧脸凝眸望着窗外……除了阿为,好像谁都没有在意绅士的夸张举动——因为谁也不认识谁,你就是把箱子从车窗扔出去,与旁人有什么相干。只有阿为不这么想,他望了望紧紧抵在自己腿上仍紧紧抓在绅士手里舍不得放下的密码箱,心里想: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这样想的阿为,嘴角就露出一丝不意察觉的苦笑来。随即,阿为就站了起来,对着年纪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绅士说:“您请坐这儿吧!”阿为心里话:谁叫咱曾经是个当兵的呢,而且一当就是15年。那份军人的自豪虽然永远成为历史已经3年了,可一个血气方刚的“毛坯子”,经过15年的军“炉”冶炼,在公共场所给人让坐的习惯早已是出窑的砖——定型了。可让阿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站直身子,急不可待的绅士就抢也似地坐了上去——就好像这个坐位本来就是他的,很怕自己稍微迟疑,阿为就会改变主意;或者阿为即使不改变主意,他让出的位子也会让同时上车的那个小子抢了去……汽车在喧闹的大街上继续向前驶去。
把坐位主动让给绅士的阿为,站在绅士对面好久,终于没有看到他所应该看到、听到他所应该听到的。自从坐上了阿为让过的坐位以来,心安理得吹着口哨的绅士连望都没朝阿为望一眼。并非有所企图的阿为,此时此刻真的有些惘然了——如果说有谁做过“对牛弹琴”的事情,那么,阿为今天的举动简直就是对猪吟唱圣经了。他感觉就好像喉咙里落进了一只苍蝇,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生性耿直的阿为又实在不情愿就这么轻易咽下这只“苍蝇”。于是,他眉头一皱就来了灵感——突然,阿为用略带惊疑的口吻对一直望着窗外、吹着口哨的绅士问道:“呵,请问您刚才说什么来着?!”绅士猛然转过头,张着一双迷惑的目光仰视着阿为道:“呵,我什么也没说呀?!”阿为扑哧一笑,忙说:“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在说‘谢谢’了呢?!”绅士用极不耐烦的口气说:“我操,神经病!”——
……一阵哄堂大笑,汽车在喧闹的大街上继续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