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开时忆童年

中国陕西/史飞翔

我是1977年出生的,我的故乡在干县。

儿时的我摸鱼逮虾,追鸡撵鸭,骑过瘦马,刨过红薯,也偷过生产队的豆荚。

--那时候人们很穷。生活得很累,也很苦。

农村的孩子是伴着泥土成长起来的。平日里我们喊喊杀杀,做各种叫不上名的游戏,其中最使我难忘的就是钩槐花。

那时候沟畔田边常生长着一种极古老而又极普通的树种,我们叫洋槐。每年初夏时分,它就开花,热闹极了。那是一种类似于丁香的,白色的小花,一串一串,清香四溢。更重要的是它可以食用。当时人们食粮紧张常用它来充饥。

那种树常常是既高又大,又生着许多刺。要弄到槐花得有本事。那时最多我不过八九岁,因此只能站在树底,眼睁睁地看着大一些的孩子坐在高高的树丫上大口大口吃着槐花的那份神气。每每这个时候我常鼻子发酸,甚至抹泪。

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背着大人来到一棵碗口粗的洋槐树下。那个时候我很瘦,皮包骨头,根本就没劲。但我还硬是往上爬。脏兮兮的背心早已被粗糙的树皮磨成了烂片,每动一下,肚皮就生疼。我咬紧牙关,汗水迷糊了我的眼睛,流到嘴边,咸咸的,带着臭味。

我终于坐到了树顶。

我的周围全是白色的槐花,疙疙瘩瘩,肥嘟嘟,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和嘤嘤嗡嗡的蜜蜂。我拽了一把塞在嘴大嚼好香呵。我边吃边笑。不是么,我这个瘦猴竟吃到槐花了。吃饱了,我又折了许多扔到树下。我想把它带回家。

上树容易下树难。我一脚踩在了槐刺上,火辣辣地一阵钻心的疼痛,人便从树顶跌了下来,落下的那一刻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我想我准会摔死。我将见不到母亲,十七爸和二狗他们。于是我难过地哭了……

暖烘烘的太阳刺得我睁开了眼,我还活着!于是我一咕碌爬起,这才发现我是在一堆玉米秆上,好险哇,下次谁就是叫爷我也再不爬树了。

当我衣衫褴褛拽着一大堆槐花,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家门口时,母亲叫了一声:“瓜娃!……”便一把搂过我。我的额头热乎乎的。

―——那是母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