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费

北京/王培静

快高中毕业时,顺子才感到学习的重要性。考大学肯定没戏,若考上个中专什么的,将来也能跳出农门,有个正式工作。但顺子这样想时,已经晚了。数理化上的题似乎一点也不认识他。他觉得很懊悔,不但对不起每星期母亲用那双粗手做的半袋子窝窝头,更对不起自己那颗高贵的心。

毕业了,心里空空落落的,看他无精打彩的样子,爹说:“小,你要有信心,咱再复习一年,爹再苦再累也供你。”看到不到四十岁的爹,头上已有了一半以上的白发。瘦削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他想了又想,最后说:“爹,我不上了,跟你干活吧。”

往后的日子里,顺子白天跟爹下地干活,风里雨里摔打自己。到了夜晚,他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偷偷写东西,大部分时候他偷偷骑车,跑到乡上邮局去寄。每次寄走一篇稿件他就怀着一份希望,盼邮递员哪天能喊到他的名字。后来邮递员换了一个小姑娘,看她甜甜的样子,顺子有了些想法。有一天他试着问邮递员:“同志,你给我捎两封信邮走行吗?”“怎么不行,你去拿吧。”

“那可就辛苦你了。”

“捎带顺手的事,别客气。”

这样一来,顺子隔三差五的就让邮递员小姑娘捎上一回信。全乡北片二十多个村庄,每一次到顺子他们村上几乎都是中午。时间长了,顺子就经常给邮递员端水喝。邮递员每次喝完水,总是向顺子送上一个甜甜的笑,说声:谢谢。

一年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顺子投寄的东西一篇也没发出来,他很灰心。这天他正坐在门口望着天空发呆,听到邮递员姑娘的喊声:顺子,稿费!快拿印章来!

顺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看到邮递员手中的汇款单时,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接过汇款单,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不错,是我顺子的大名,下边落款是来水市《青年诗刊》。

那次收到20元的稿费后,顺子又鼓足了干劲写稿,让邮递员捎带邮寄。他看邮递员姑娘的眼中多了些内容。有一次,邮递员姑娘对他说:我也爱好文学,但不如你写的好。

过了一段时间,又过了一段时间,再没有稿费邮过来,也没有诗刊的样刊寄来。再见了邮递员姑娘的面,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突然有一段日子,稿费又来了,半个月左右肯定有一张。不但有诗刊的,还有省会市报的。邮递员姑娘比顺子还兴奋,每次收到汇款单,她总给顺子开玩笑:顺子,这稿费里可有我一半功劳,今后不能忘本。

又是一年,顺子终于收到了盖有海城市《海城文学》杂志社红色印章的汇款单。这才是他收到的真正第一次的稿费汇款单!

后来顺子才知道,那第一张汇款单,是邮递员姑娘去县城办事时,以诗刊的名义给他邮寄的。而后来那些汇款单是他为了接近邮递员姑娘和给她留下好感,给城里打工的表姐邮去三百元钱,让她化整为零寄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