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来也匆匆 -
中国山西)
昨天还在写秋天的事,今天就是立冬之日了。它只管立它的冬,阳台上,还到处是阳光。只是好像看得见风的影子,透过玻璃,电线在轻飏,散淡的烟雾把远处的屋顶罩起来,像是天空脖子上的一块白纱巾,那屋顶也在絮絮地流动。
还听得见风的声音。绕着楼层,发出尖利的杀杀声,在四周突袭,要钻进这温暖的屋子来捣一阵乱的。然而我这屋子,到底也是温暖。阳台原来是只有半截墙,通体,一字儿从东走到西,我在脏污的墙上写写划划,刻出许多人的形状,后来装璜,墙被刮上了洁白的腻子,这阳台也该完善。安装了一面巨大的铝合金玻璃窗。妻子坚持玻璃要白的,我突发奇想要那种绿的来试试,我想到了站在里面,那翠碧的阳光,连灰暗的天空也盈动着梦幻色。终于还是被说服,至现在,就是这种清白的,从这时看,一切都是本色,阳光就是阳光,也未必不好。
搬上这楼一年,我们一直在底层吃喝睡,情况是不容上二楼来,二楼仿佛就在被淡忘之列。最近,我是憋着劲儿抢夺上来,先是把电脑搬了上来,等于先把书房乔了迁,后来发现了这儿的阳光,铺得满地都是,是一种十分丰收的景象。丰收了,又没人收获,是可惜了又可惜。
我常常一边写作,就一边打量阳光,脚底下也是,只要上来,就先把这间靠阳台的屋子门打开,让阳光拥进来,流泻在淡黄的地砖上,正午到下午的一段时间,阳光就能把我的脚面也覆上一层薄薄的温热。其实是喜欢阳光的质地,人说阳光浴,其实阳光天生有柔性的一面,像水,像浪头打起来的浪花的水色,我的脚就一时是濯在了海里,大野空阔,落日浮金,举目就是满个世界。人又说女儿如水,阳光就更增添了一层柔媚,享受阳光想必就是享听一首人世之诗,阳光原本更富人情。
昨夜,我是失眠的。昨天就知道今天要立冬了。挂历上这么标着,我就一直耿耿于怀。我想看看这冬是怎么篡改了日月,把个时空进行了转换。昨天分明还是秋的景象,那阳光也是秋的,稍稍的一点铺垫,是前两天就起风了,十二分地无端。风是很容易把四季混淆的东西,昨天上午八九点的时候,我站在院子里,以为那风还仅仅是春风,风裹着一缕声音,挟着若干沙尘,若无而有。我有了那样的想法,立马就能陶醉进去,但究竟不一样,风擦过脸,脸上有一丝刀子。
失眠的时候早忘了这是更季的时刻,我因为一篇文章,题目是早有了,怎么进去让我费了心思。我现在写作大抵先要有个心上的轮廓,这和往常信手就来,那何止是不二?我开始喜欢这种的新的变法,有一阶段走进了死胡同,差点逼写作轻生。慢慢地开导自己,做自己的思想工作,打通了任督二脉,现在是因为这个,有一丝丝夜不能寐。
风就在这个时候入了耳。或而只有秋冬交季的时节,才会用风来作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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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义了,这是我的帝国时代,风就是我的元年大旗。冬怎么看怎么有点叼戾,有点太雄壮,有点像霸权主义,又不是女人喜欢的那种。春来江水绿如蓝,夏满芒夏暑相连,冬偏不和它们一样。
我们在一个卧室,四周是雄厚的墙,只有玻璃是微薄的,风大约就从那儿显得逼真了。妻女都是早早就入了梦乡,独独我,在倾听风声,静里斜看这阔大的到来。风是无根物,你说不上来它的起处,也说它起就起了。我也是看不见风,就是听着,觉得它都在了眼前。实在是太狂烈。那种声音好像是把天都拉开了一道口子,肆意地拉开,再合上,这还是它小的时候,是它的童年。陡地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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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中国典型的魔幻,那神仙抖抖膀子,身子就拔了起来,瞬间成为一个异物,填塞在天地间。风大的时候,我觉得天地都只是一个风口袋了,纵横都是它,不是那种锐利的口哨,是轰轰隆隆的,像一阵风,驶过。我是怀疑它能到哪儿,在哪儿又消化了,它充满的地方,哪儿还有一丝缝隙?
风一涨,屋子就在漂浮起来,梦乡也在漂浮起来。妻子惊醒了,趴在我的身后,眼睛在暗中因为恐怖搭成了两条橹,只是这船,我们真是摇不动。我们就随风一起漂江过海,到了这冬天。
冬天虽然寒酷,我以太阳来抵,想必又是一场胜负未料。
(作者简介:李来兵,山西新锐作家,某报社编委,山西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