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花

（朱庆平 - 江苏省东台市）

 

这次参观苏北一座古镇，收获特别大的是见识了瓦花儿。

刚走进一条古街，我的心一下子宁静了。姗姗前行，犹如置身于历史的长河，那种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窄窄的街道，过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却也会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朝前眺望，弥眼的是一律的古建筑。翘檐，瓦当，青砖，粉墙，板门，石狮子，古色古香。若不是小街上人们时髦的穿着提醒我，我真的忘记了我是一个现代人，倒却是一个身披广袖、手摇折扇的古代书生，逛街来了。

人们观察事物，总是由大到小、由整体至局部的。我们在一座古民宅旁驻足，欣赏她古老的风姿。正面看，井格雕花大门两旁是四方的窗棂，当年糊纸的痕迹依稀可辨；红漆廊柱的下方一律是圆鼓形的楚石，木柱子朽蚀许多，但石头却光滑玉亮；窗户较小，室内朦胧，窗上加长的条砖上，雕刻着龙凤花卉虫鱼等图案，玲珑精致，大约经受了千年风雨的剥蚀，还完好无缺，真是个奇迹。同伴们称之为“活化石”，是再恰当不过的。怪不得当地政府和上级有关部门不许拆毁。

正当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样稀奇的东西。窗台的砖缝里和屋檐的瓦缝中长了一种中奇怪的植物。整株紫红色，株型呈宝塔状，叶子有些像盐蒿，但稍扁一点，比宝石花的叶片又窄得多，开淡紫红的小花。古屋的主人走过来说：“这是瓦花。你瞧，我们这儿，许多老房子上都有。”新房子为什么没有呢？“不知道。只有这些几百年前的老房子上才长这东西。”它不是蒲公英似的飞来的草种，也不是从土壤里攀缘上去的宿根，它是地地道道的古老的砖瓦缝里迸出来的生命。噢，年代久远才生出这东西，它是老屋的精灵。

那年，我游览一座古刹时，鹤发童颜、白须飘飘的老和尚叙说后山里有个狐狸精时说：“世上任何东西，流传年代久远了，都会成精的。阿弥陀佛。”是呀，流传久远的东西会成“精”的，动物和植物都是如此。东北原始森林的古老，孕育了人参这特别的植物；青藏高原的久远，滋生了冬虫夏草；华夏这片神奇的土地，孕育出大熊猫和麋鹿这类珍稀动物。其实我们人类本身也是古老的地球滋生的“精灵”呢！不仅物质世界是这样，精神领域也是如此呢！太阳由于久远，变成了“天神”，月亮里生活着嫦娥，银河两岸分居着牛郎织女；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三百》到了后来就成了《诗经》，《山海经》里的许多传说人们津津乐道，而《西游记》则成了集大成者。

由此说来，孔子、庄子、屈原、李白们都是人“精”呢，古老的中华民族一定拥有许许多多很神奇的精灵，累计起来就叫做“文明”吧，她为我们中华儿女所独有，是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呢。她是一方座右铭，深刻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过去；她是一把金钥匙，开启我们的智慧的大门；她像一座路标，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我思想的CPU运算到此，突发一个念头，拔一棵瓦花带回家，栽植到花盆里，天天观赏，接受美的熏陶，不断受到启发。但是，当我把这棵瓦花栽在精致的花盆里后，第二天，她便死了。噢，她不属于花盆，也不属于现代，她属于秦砖汉瓦，属于古镇，属于那片神奇的土地。任何人都不可以将她转移，出卖，独占，只能瞻仰，保护，共享。

我打算时常去看看那里的瓦花儿。